杨千月不大记得在原文里长孙诚是如何决定投靠李泽厚的。
当时觉得剧情无聊的章节,她很多都跳了过去。如今想来很是后悔。
果然,长孙夫人猛地抬头,苍白的脸上再无泪痕,只剩下破釜沉舟的凛然与属于将门虎女的刚烈:
“臣妇不敢奢求赦免,允我长孙家举族男丁,披甲执锐,抵御外敌为将军正名,为陛下尽忠。至于女眷……听凭陛下处置……”
说完磕头如捣蒜。
字字铿锵,掷地有声,一股惨烈的忠勇之气弥漫开来。
好一个长孙李氏!
既展现了果决的忠诚,又暗示了长孙家对自己的利用价值。
杨千月没吭声,任由长孙夫人把头磕破出血来。
大厅里沉香与血腥的气息诡异交织。长孙夫人那句“听凭陛下处置女眷……”的惨烈誓言余音未散,厅内死寂得能听见香灰簌簌落下。
杨千月指尖敲击扶手的“笃笃”声在死寂的大厅里格外清晰,如同催命的鼓点。
她任由长孙夫人将额头磕得鲜血淋漓,那沉香与血腥混合的诡异气息,正是权力场最真实的写照。
“砰!”一声沉闷的巨响隐隐从内院方向传来,打破了死寂,也惊得长孙夫人微微一颤。
杨千月眉头几不可察地一蹙。
是赵青山?
看来那“多次辛苦”的补药,火候有点猛了……
她迅速敛去异色,目光重新锁住长孙夫人,唇角勾起一丝冰冷而洞悉的弧度。
“夫人拳拳之心,本宫……看到了。”杨千月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她目光锐利如刀,看向长孙夫人:“本宫尚有一事不明。”
她微微倾身,一字一顿,清晰无比地砸在长孙夫人紧绷的神经上:
“你女儿长孙悦腹中孽子的生父究竟是谁?”
杨千月心中暗想,既然山西李泽厚横竖会去,该走的剧情还是要走。
那不如先挑拨离间试试看?
至少让他们没法顺利合作,相互猜忌内耗。
再拉拢拉拢长孙夫人?表示自己会适当的时候出手相帮。当然还不能表达太过,让皇弟怀疑。
理清思路后,杨千月镇定了许多。
长孙夫人脸上最后一丝血色褪得干干净净。那双孤狼般决绝的眼眸,此刻只剩下极致的震惊与……深入骨髓的恐惧。
她身体晃了晃,连跪姿都险些维持不住。
太医是公主府的,悦儿怀孕的事是瞒不过过去。
杨千月将她瞬间崩塌的反应尽收眼底,慢条斯理地端起青玉茶盏:
“身为其母,夫人总该……心知肚明吧?或者说,”她轻轻吹开茶沫,目光如冰锥般钉在长孙夫人惨白的脸上,“夫人觉得,是本宫亲自去问问那位‘贵人’比较好,还是……陛下会更想知道这个‘惊喜’…”
“不——”长孙夫人抬起脸,急促地呼道。
昨夜与夫君、孟节紧急商议的对策瞬间涌入脑海。
为了撇清与李泽厚谋逆的致命关联,也因对李泽厚卑鄙无耻行径的滔天愤怒,必须咬死是孟节!
这是唯一能暂时保全家族、避免立刻被诛九族的险棋!
她强行压下谎言有天被拆穿的恐惧和对孟节的巨大愧疚,声音颤抖却异常清晰:
“孩子、孩子是孟大人的。他们……他们背着我们已…”
她艰难地吐出那几个字,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私通已久!”
为了增加可信度,她甚至咬着牙,低声补了一句,“那孟…实乃无耻之至!”
说出这句话时,长孙夫人对孟节充满了负罪感。
杨千月放下茶盏,故作震惊地问道:“哦?孟大人,是哪个孟大人?是你女儿亲口承认的?”
长孙夫人强行压住内心的恐惧,事已至此,只能一条路走到黑:“是、是孟节、孟大人。”
“哦?孟节?”
杨千月放下茶盏,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慵懒的语调下是冰冷的审视。
“昨晚他这么说,本宫还以为他骗我,只是权宜之计。没想到孟大人清高自许,竟然背地里真竟做出这等苟且之事。呵,真是意外啊。”
杨千月撇撇嘴,刻意将“清高自许”和“苟且之事”咬得极重,每一个字都像鞭子抽在长孙夫人因撒谎和背叛恩人而剧烈煎熬的良心上。
长孙夫人面色剧变,嘴唇哆嗦着,羞愧与痛苦几乎让她窒息。她垂下头,不敢看杨千月的眼睛。
“臣妇惭愧,教女无方,让她因为儿女情长做出此等莽撞忤逆之事。求公主殿下开恩,向皇上禀明实情。”
杨千月看着她因撒谎和良心谴责而微微颤抖的肩膀,心中了然。
很好,第一步的“污点”和“愧疚”已经成功烙印在她心上。这正是她需要的把柄和施恩的好机会。
杨千月若有所思地说道:“那孟节昨晚对本宫冷淡得很。该不会是因为你家女儿冷落本宫吧?本宫不开心。”
长孙夫人头皮发麻,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杨千月敲了敲桌子,“两人都有了孩子了,你做母亲的之前就没有看出来一点蛛丝马迹吗?如果她真是为了孟郎而来,她一个闺中女子,是谁告诉她消息,蛊惑她来的呢?”
装作好奇不解的样子问道,“你说会不会是敌国的奸细?说不定被骗了还替人瞒着呢。人太痴情容易犯蠢,就像本宫以前那样。”
长孙夫人听得心境胆颤,心情复杂。她摸不清杨千月的意图,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臣妇回去一定严加审问。”
杨千月停顿了几秒后,看了长孙夫人一眼,继续说道:
“夫人是个聪明人。就算本宫向陛下求情,但意图刺杀皇室就是死罪。总要有人……为此付出代价。不然皇家威严何在?律法何在?”
杨千月刻意停顿了一下,让“付出代价”四个字重重砸在长孙夫人心头,然后才缓缓道:
“夫人回去,不妨好好想想,唆使令媛来行刺的是谁?是谁要把将军府钉在耻辱柱上,意图……灭你满门?骗心思单纯的小女孩,实属歹毒!”
长孙夫人瞬间脸色苍白,她毛骨悚然地盯着杨千月看。
对方话里有话,莫非已经知道了孩子的父亲是李泽厚?可不应该啊。他们才刚知道。
杨千月露出一丝不耐:“你盯着本宫作甚?若非本宫真心喜欢孟节,不想让他恨我。你以为凭什么留你女儿一条性命?”
长孙夫人听到杨千月露骨的话满脸通红。
她这人从不拍马屁,此时为了全族性命只好结结巴巴地硬拍,“长公主…国色天香、风华绝代…”
结结巴巴,十分生涩。
杨千月作出被取悦的样子,笑着说道,“夫人眼光不错。罢了,念在夫人一片赤诚,本宫就勉为其难,寻个机会在陛下面前提一提。不过……”
杨千月幽深的目光如同寒潭,锁在长孙夫人惨白的脸上,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
“事已至此,夫人回去,务必想清楚。这滔天的祸事,总得有人扛。想明白了‘谁’扛最合适,将军府……或许还有一线生机。本宫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送客!”
这轻飘飘的“谁扛最合适”,却如同千斤巨石,狠狠砸在长孙夫人心上。
她如蒙大赦般叩首,额头撞击金砖的闷响在死寂的厅堂回荡,声音因巨大的屈辱和即将背负的枷锁而异常沉重:
“臣妇叩谢殿下天恩!殿下大恩,长孙家……永世不忘!”
“永世不忘”四个字,她说得异常沉重。
“记牢了便好。”杨千月淡淡应道,目光已飘向别处,仿佛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长孙夫人强撑着几乎被抽空力气的身体,脚步踉跄地站起。
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又像踏在烧红的烙铁上。
那句“谁扛最合适”如同淬毒的魔咒,在她脑中疯狂尖啸、盘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