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上山耶
我与道君掏心掏肺后,他果然共情了,且非常生气。
我告诉他我想报仇!
他叫我准备准备,带上我多年的耻辱,杀上崖山。
我觉得自己不必受苦了,这人间老娘算是最后一次来了。
我开心啊。
人一开心就喜欢语无伦次,到处叨叨。天光刚要破晓,我迫不及待,跑到界碑漱口。
“小鬼子,还不快速速起床拜见你孙女!”
我一声咆哮,中气十足,翘嘴抖脚,一脸神气。
祖宗们闻声而来,又黑了半边天。
“哟,这不是前些天,趴在地上求饶的孙女吗?”
我呲着大牙,手正要挥。
浮在结界表面的怨气,嘭地剧烈一声被拍散了。界内,骤然烧起的真火,在空中蔓延速度势如破竹,远处山头被轰炸得缺了一角。
道君他竟然能越过结界,活削了山头!
山顶如金鸡独立,正是我年幼时常攀山上早课的地方。
我默默收回扬在空中的手。
这就是,有人兜底的感觉吗。
太爽了。
我叉腰晃脑,非常可惜:“诶哟!!不是说好,先让我大战三百回合。”
道君沉眉,脸色抱歉地看着我:“没忍住。”
“准备好了吗?”神器碎片浮跃于道君手心。我摩拳擦掌,眼神坚定:“嗯!”
道君把着我的肩膀一提,我咻咻一个飞跃,双手平衡脚尖落地。
我警惕地上树下树,四处张望,确认小鬼子都被一把真火烧回老家,道:
“安全!”
我回头,见道君正慢悠悠穿过结界,手中既没有碎片加持,也无撕扯结界的灵力残留。
......这是什么独门秘法吗。
我一脸好奇地跟着道君。
“道君道君。”
不好使。
“静衍静衍。”
他忽地停住,我鼻根吃痛,仰面流泪。
“我姓谢名长怀。”他唇角漾开如沐春风的弧度,轻轻推搡我一把:“记住了,絮小刀。”
这是道君第二次叫我的名字。
我忙追上去:“您...您当真认识我?”心中生起追随别人忽然成功的局促感。
我飘了。
“我缘何不认得呀?”
“您可是名满中原的静衍道君啊!”
我绕着道君飞,如扭动的银蛇:“居然认识我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真是倍感荣幸受宠若惊蓬荜生辉!”
“......他们复活你时确实丢三落四。”道君再次锐评,不可知微的叹了口气:
“五道会你比试第一,你猜猜第二是谁啊。”
嘶~好犀利的问题。
我搓搓手,有些不好意思。
这么算的话,认识我确实有些道理。
只是我过去竟然拥有那样的实力!不敢信。
道君虚空一抓,将我的脚压在地平面:“金光教右佐使絮刀,十八岁入教,两年后成为教主并在仙盟榜排行榜首,你猜是从谁手里夺走的。”
竟都是踩着道君爬上去的吗。
我......莫非真是天才!
我语重心长,连忙制止。
“往事不必重提。”
道君不比过去,得小心伺候着,不能驳了他的脸面。
我压住嘴角小声询问:“道.....长怀,依我拙见,您是不是没用神器碎片打开结界啊,当然这是我的猜测可能就是不准确......”没胆气地絮絮叨叨了一阵。
不知道为什么,我对道君还是心怀敬畏。
道君沉默。
我闭嘴。
他朝我脑门一弹。
“当年寻仙岛你们成功了吧,他们求了什么。
好清脆,好疼,我噙着酸泪珠。
“七七八八吧我也不是很清楚,大概就是一些特别的功法。”
“你呢?”
“我求岛上的神仙放我出崖州啊。”
“上千年,就没有别人求过吗,怎么只有你逃出来了。”
嘶......好尖锐的问题。
我蛄蛹着身体,试图挣脱道君的手。
莫非我还是万里挑一。
我板着脸神色尤其认真:“您的意思是......”
“结界不会消失,刑期不会结束。”
“崖州困住的只是心术不正的疟族。”
“你和他们.....不一样。”
他的声音带着让人酥麻的痒意。
我觉得他话有点多了。
不对劲不对劲。
我匆匆避开道君的眼神,侃天侃地,手忙脚乱。
此时云迹百转千回,回看山脚以成了蜿蜒曲折的小路。
冲绳尚远,要翻过前面这座山,再一座山,再一座山。
我与道君一前一后闲聊。
他问我:“你既仰慕我,怎么不来青城派。”
我眼一瞪,立马又圆润。
玛德,小牙磨唇缝,想起来就气。
居然义正言辞嫌弃我这块稀世璞玉。
我顾及道君的脸面小声嘟囔:“青城派主修剑道,守门师兄嫌我年纪大,修剑道能有成就的机会比较慢渺茫,驳回我的申请。”
“哪一年?”
“正元两百四十七年。”
“呵。”他轻笑,兀自喃喃:“四七年......”
我本意不是要进青城派,只是听说那年的守门师兄是道君,才慕名前去,没成想被青城派的弟子狠狠嘲笑了一波。
我一怒之下扭头到对面的金光教,展示了一把隔山打牛,十八般武艺尽数耍了一把。
叫他们歧视我。
“话说,道君同门竟然舍得放您走吗。”
没有扒着道君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苦苦哀求。我记得他那群师弟师妹,个个都是兄控啊。
“神器没有灵珠不如废铁。千人祭器才重启了它。”道君絮絮说来,“仙盟重创,青城派覆灭,他们都不在了。”
“......”
沉默的天沉默的我。
我默默竖起大拇指。换做我,一天创死这个世界八百回都算轻。
我忽然觉得好不公平。
疟族年年求功法求怜悯,他们个个如愿以偿。
这难道是苍生注定的劫吗。
我又想到后海仙岛上那位神明。
她为何不管管。
她算神吗。
“从界碑到冲绳很远吗?”
“啊道君累了吗,只剩前面两个山头了。”
“不可能累。”他义正言辞,“只是客气一下。”
“......”
是的,他嫌我走的慢。
我皮笑肉不笑,一个虎扑挂在道君的背上。
他掂了我两下,“没什么重量。”
废话!劳资是鬼。
我趴在他肩上,他的笑好喇眼睛。
我生气。
堂堂道君竟然小肚鸡肠。
当天下午我们到了冲绳。
一踏进这里,我自上而下,去了去晦气,又极为殷勤地为道君扫了扫。
扫视眼前联排而立漆身统一的房屋,人流往来的街道,明媚的天光......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当年我一把大火一套禁术,就是本着此处寸草不生,永远不育生灵的目的。这群逼祖宗又整什么玩意儿。
“诶,你们看十三世回来啦!”
一个老头率先发现了我和道君,脸上洋溢着热情的微笑。
“呀!十三世啊!”
“十三世啊?拜拜?我可想死你啦。”
“十三世你也太不听话啦!”
“文纪等了二十年,都老死啦!”
“十三世你别担心,姨的儿子马上要出生了给你当童养夫啊!”
“十三世你也老了,要不你去育房里自己挑一个养吧!”
“你们瞎出什么主意,旁边那位道君不就正好吗!”
“是啊是啊,十三世你就别挑了,赶紧娶他生娃娃呀。”
“你放心!姨做主,文纪不会吃醋。”
此起彼伏,全是问候。
做作的吆喝,吵得我脑门要炸开的疼。
我瞅着他们明目张胆交换眼神的嘴脸,蹭地怨气直冒。
十三世,十三世。
玛德,看劳资不扇死你们。
我朝着最先说话的老头就是一巴掌,向嘴碎的人群迈进,留下我飒爽的英姿。
“孰可忍,我!不可能忍!”静衍一把捞回丢下狠话几乎发射起步的我,“小刀!”
我目眦欲裂,我奋力挣扎。
“别去。”道君一手紧紧地勒住我的腰。
“......”
我扎不动。
我偃旗息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