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轩正对着巷子口，耳尖微动，捕捉到身后传来刻意放轻的脚步声。

　　他立即旋身后撤，右手握住剑柄一抖，包裹的布帛滑落，露出剑身。

　　路上行人寥寥，此刻却有足足五人站在自己身后。

　　通过对方凌乱的穿着，皮质的护具，凌轩确认对方是一群青皮混混。

　　那群青皮混混虽然没料到凌轩会发现自己，但也完全没在怕的。

　　他们嬉皮笑脸地逼近，凌轩直接拔出了手中利剑。

　　见凌轩这般戒备模样，青皮们顿时爆发出一阵刺耳的哄笑。

　　“老子就说这是个‘生瓜蛋子’！愿赌服输，还不快快拿来！”为首的刀疤脸拍着大腿，唾沫星子横飞。

　　“奶奶个腿，又让你这个侉子蒙中了。”其他青皮一边抱怨，一边依次将一个白包抛给刀疤脸。

　　刀疤脸将手中的四个白包怼在脸上，贪婪的深吸了口气。

　　那番病态的模样，看得凌轩不明所以。

　　眼见对方五人朝自己看来，凌轩立即将剑举起，目光冷厉的扫过眼前五人。

　　可对方却不再理会他，大摇大摆地从他身边走过。

　　一个扎着红头巾的青皮甚至故意用肩膀狠狠撞来：“拎把破剑装什么大侠？见过血吗你？”

　　这点力道自然还不至于撞动凌轩，见凌轩纹丝不动，那青皮啐了口唾沫，骂骂咧咧地跟上同伙。

　　这群人在巷口站定，刀疤脸扯着嗓子嚷道：“‘钻山风’来拜码头喽！”

　　巷子深处窸窸窣窣钻出个衣衫褴褛的孩子，看打扮与薛小曼如出一辙。

　　凌轩瞬间明白，这孩子，也是一个帮派的跑腿儿。

　　那孩子左右打量了一番眼前众人：“哂哒，哂哒？”

　　“‘穿林燕’引的线！”刀疤脸从怀里摸索一阵，掏出半块碎瓷片晃了晃，“他房上没有瓦。”

　　小乞丐侧身让开道，那群青皮立刻勾肩搭背往里走。

　　“嘿嘿，铁佛坐莲台，铜钱铺路来……”

　　青皮们看起来很开心，嘴里甚至哼唱起了奇怪的调子。

　　站在远处的凌轩自然是将一切看在眼里，也听在耳里。

　　他们说的话很怪，不太像当地的方言。

　　更像一种，黑话？

　　见一群青皮都很顺利的进去了，凌轩也准备上去试试。

　　凌轩刚走到巷子口，就被小乞丐横跨一步拦住去路：“千条路万条路，阁下走的哪条路？”

　　“嘶……”

　　凌轩听出这是在问来历，却不知该如何用黑话应答。

　　小乞丐歪着头：“要不您先说说，钻天杨上月折了几根枝？”

　　“罢了……”

　　要不要直接拔剑威胁？

　　这是凌轩的下意识反应，但他很快转念一想自己是来做买卖的，不是来闹事的。

　　就因为两句话伤了和气，总归是不好的，看来只能再去找个地方学切口了。

　　就在他摇头叹息之际，一个清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钻天杨折了几根枝关你屁事！云里雾里见真章！”

　　还没等凌轩反应过来，一个熟悉的身影已经窜到他身边。

　　薛小曼叉着腰，冲着守门的小乞丐瞪眼：“‘青杆帮’薛小曼，至于这位公子，他是我们帮的贵客。”

　　自己怎么又成青杆帮的贵客了？

　　凌轩看了一眼薛小曼，见她正对自己使眼色，凌轩当即正色道：“我是青杆帮的贵客，最近才来此地。”

　　“你作保？”小乞丐看向薛小曼。

　　“青杆帮作保。”

　　随着薛小曼的斩钉截铁，凌轩终于萌混过关。

　　两人步入幽深的巷子，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腐臭与血腥混合的气味。

　　薛小曼熟门熟路地领着凌轩前行，不时跳过地上横流的污水。

　　“真巧啊，凌大哥，你也来斗狗场？”薛小曼边走边问。

　　“嗯，生意上有人说送‘狗’会比较合适。”凌轩直言不讳。

　　凌轩对此没有隐瞒，也没有隐瞒的必要，都已经到斗狗场了，难道真是自己喜欢斗狗不成。

　　薛小曼对于凌轩的回答，短暂的愣神片刻，随即继续若无其事的带起路来。

　　两人走了好一会儿后，薛小曼在一处看似普通的砖墙前停下，她伸手在墙缝中摸索片刻，似是在确认什么，最后按照一种节奏敲了起来。

　　“哗嗒”一声轻响，一块砖被拿下，露出一双眼睛。

　　“今天有狗有粉儿，每人二两银子。”墙后的人说道。

　　薛小曼一脸窘迫的在身上摸索起来，凌轩直接上前一步，对切口自己不如薛小曼，但付钱这种事情，自己可比她有经验多了。

　　四块整的银锭送出，更多的砖被拿下，狭小的缝隙刚好可以容一人通过。

　　穿过缝隙，凌轩首先看到了一条向地下的路，其次是墙后之人的全貌，一个精壮的汉子。

　　“我剑不离身。”凌轩对他说道。

　　那汉子不以为意：“随你的便，想闹事最好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

　　达成一致后，凌轩跟着薛小曼踏上向下的石阶。

　　石阶尽头，是一片令人窒息的景象。

　　地上干涸着血迹，墙角蜷缩着形如枯骨的人，空气中飘荡着刺鼻的烟膏味和排泄物的恶臭。

　　这和凌轩想象的斗狗场出入不是一般的大，凌轩强忍不适，问道：“小曼，你为什么来这儿？”

　　“买药啊，”薛小曼语气轻松，“我之前不是说过吗？斗狗场这里有包治百病的良药，今天终于到货了，只要把这个带回去给阿妹，她一定会好起来的。”

　　“药？”

　　凌轩眉头紧锁，却不好多说什么。

　　薛小曼指向一条隧道：“凌大哥如果要买‘狗’，顺着这条隧道直走就行，记得带足现钱，这里可不兴打欠条。”

　　“多谢，我认为我尚且有足够的现钱。”

　　“好，凌大哥，那先暂时分别了，我要去找药贩子了。”

　　“嗯。”凌轩只能应了一声，有一些话，他实在不知当讲不当讲。

　　当凌轩顺着隧道走到尽头，眼前的景象不出他所料。

　　所谓的“狗”，就是一个个被关在铁笼中的人！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脖子上像牲畜般套着刻有编号的铁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