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坠落,而后飞翔
只见一个穿着朴素、面容和善的中年妇女,正气喘吁吁地朝着她跑来。正是之前在餐厅里,指点她去翰墨轩买地图的那位妇女。
“姑娘,可算追上你了!”那妇女跑到千仞雪面前,脸上带着几分焦急和歉意,“刚才走得匆忙,忘了问你,你既然是外地来的,又和家人走散了,那……那你现在有地方住吗?身上还有盘缠吗?”
她看着千仞雪那身单薄的布裙,以及那失魂落魄的模样,眼中充满了担忧。
千仞雪微微一怔,似乎没想到这位萍水相逢的大婶,竟然会如此关心自己。
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说自己无家可归?说自己身无分文?说自己……已经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了?
“姑娘,你要是不嫌弃的话,”那妇女见她不说话,以为她是默认了,便更加热情地说道,“不如……就先到我家去住下吧?我家虽然不大,但收拾出一间干净的客房还是没问题的。你一个姑娘家,孤身在外,总是不安全的。”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正好,我儿子今天也要从魂导师学院放假回来了。他也是个热心肠的好孩子,说不定……还能帮你打听打听你家人的消息呢。”
听到“家人”这两个字,千仞雪的心猛地一颤,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痛苦。
家人……她还有家人吗?
母亲比比东,早已陨落在双神之战中。
爷爷千道流,也为了助她成神,献祭了自己的生命。
至于那个所谓的父亲……在她心中,早已与死人无异。
她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任何亲人了。
也已经没有任何敌人了。
她是一个真正的……老古董。
看着眼前这位妇女脸上那真诚而善良的笑容,千仞雪心中那份冰封已久的、对人与人之间温暖的渴望,似乎在这一刻,悄然融化了一丝。
她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轻轻地点了点头,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和不易察察的哽咽:“那……那就……打扰大婶了。”
“哎!不打扰不打扰!出门在外,互相帮助是应该的!”那妇女见她答应,脸上立刻露出了开心的笑容,“走,姑娘,跟我来!我家就在前面不远!”
就这样,千仞雪,这位曾经的天使之神,武魂殿的圣女,在经历了神位破碎、万年沉浮、以及对新世界认知的彻底崩塌之后,以一个“落难孤女”的身份,暂时融入了这个对她而言完全陌生的凡俗世界。
她不知道等待她的将会是怎样的命运。
她只知道,此刻,她只想暂时忘却那些沉重的过去,忘却那些无解的迷茫,像一个普通的女孩一样,感受一下这个世界的温度。
或许,在这平凡的烟火人间,她能找到一丝继续存在下去的意义。
夕阳西下,将启明城的街道染上了一层温暖的橘红色。
千仞雪跟在那位热心肠的王大婶身后,穿过几条略显陈旧却干净整洁的巷弄,来到了一处普通的居民小院前。
小院不大,青砖黛瓦,院墙上爬满了郁郁葱葱的牵牛花,门口还种着几株叫不出名字的绿植,透着一股朴实而温馨的生活气息。
“姑娘,这就是我家了,简陋了些,你别嫌弃。”王大婶一边说着,一边推开虚掩的院门,领着千仞雪走了进去。
院子里打扫得很干净,角落里堆放着一些柴火和杂物,一只老母鸡正带着几只毛茸茸的小鸡仔在院子里悠闲地啄食。
一个看上去约莫十五岁左右的男孩,正坐在院中的石桌旁,借着夕阳的余晖,专心致志地摆弄着一些奇特的金属零件。他穿着一身沾着些许油污的工装,头发有些凌乱,但那双眼睛却异常明亮,充满了对魂导器的专注与热爱。
“小远,我回来了!”王大婶朝着那年轻男子喊了一声。
那年轻男子闻言,抬起头,看到王大婶,脸上立刻露出了一个阳光开朗的笑容:“娘,您回来啦!”随即,他的目光落在了王大婶身后的千仞雪身上,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和好奇,“这位是……?”
“哦,这是娘在街上遇到的一个姑娘,外地来的,不小心和家人走散了,暂时没地方去,我就让她先到咱们家来住几天。”王大婶简单地解释道,又拉过千仞雪,对那年轻男子说道:“这是我儿子,王远。姑娘,你叫他小远就行。”
她又对王远说道:“小远,这位姐姐姓……呃,对了姑娘,你贵姓啊?”王大婶这才想起,自己还不知道这位落难姑娘的姓名。
千仞雪闻言,心中微微一顿。
姓名……她原本的名字,叫千仞雪。可是,“千”这个姓氏,在如今这个武魂殿早已覆灭的时代,恐怕只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她想了想,脑海中浮现出母亲比比东那张既爱又恨的复杂面容,以及……她曾经身为武魂殿教皇时,那高高在上的威严与决绝。
算了,什么麻烦不麻烦,难道现在她连自己的名字都没资格说出口吗?
“我……我姓‘千’。”千仞雪最终开口,声音平静无波,“名,仞雪。”
千仞雪。
武魂殿不在了,她是武魂殿唯一留下的遗产。
“千仞雪姐姐,你好。”王远放下手中的魂导器零件,站起身,朝着千仞雪露出了一个友善的笑容,主动伸出手,“我叫王远,很高兴认识您。”
他的笑容很真诚,带着几分属于小孩子的爽朗。
千仞雪看着他伸出的手,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握了上去:“你好啊,小弟弟。”
她很久没有像这样,毫无防备地跟单纯的小孩子相处了。
握手这一瞬间,她便察觉了这个小弟弟的修为,三十多级,天赋还不错嘛。就是似乎没有什么锐意,看样子不是战魂师,倒像是辅助系器魂师。
当然,千仞雪并不知道,对方并非她理解的传统意义上的魂师,而是魂导师。
“好了好了,别在院子里站着了,快进屋吧。”王大婶热情地招呼着,“千姑娘,你赶了一天路,肯定也累了,我先带你去客房休息一下。小远,你去厨房看看晚饭准备得怎么样了,再加两个菜!”
王远应了一声,便朝着厨房走去。
王大婶则领着千仞雪,来到东厢房一间收拾得颇为干净整洁的客房。
房间不大,但窗明几净,床铺上的被褥虽然有些陈旧,却浆洗得干干净净,散发着阳光的清香。
“姑娘,你先在这里歇会儿,我去给你打盆热水洗把脸。晚饭马上就好。”王大婶细心地叮嘱了几句,便转身离去。
千仞雪独自一人站在客房里,看着这间虽然简陋却充满了生活气息的房间,心中百感交集。
她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竟然会寄人篱下,住进这样一户普通的平民家中。
这种感觉很陌生,却又带着一丝奇异的安心。
她走到窗边,推开那扇糊着窗纸的木窗,一股带着饭菜香味的、充满了人间烟火气的晚风,迎面吹来,让她那颗因为迷茫和绝望而冰冷的心,似乎也感受到了一丝久违的暖意。
或许暂时留在这里,也并非一件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