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芳华待灼
与此同时,在另一边……
……
倪露抬手,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自己那隐隐作痛的左边耳垂,刺痛感让她微微蹙眉。
一抹嫣红的血迹沾染在细腻的指腹上,她将手移至眼前,静静地看着那点鲜红,眼神有些出神,仿佛陷入了某种悠远而复杂的思绪。
此刻,她正身处仪罗城南街一家略显陈旧,却颇有名气的老耳饰匠人的工作室。
空气中弥漫着金属微煴的淡淡气息,以及某种不知名药草的清香,那是匠人用来给穿耳的工具消毒,以及为客人处理伤口的特制药水。
带着她来这里的,正是百草剧团那位心思细腻、对她“关怀备至”的编剧,袁菲。
这几天,在袁菲无微不至的“照料”下,倪露先前在小巷中受的那些皮外伤已经好得七七八八。
今日一早,袁菲便兴致勃勃地拉着她,说是要带她“改头换面”,为她将来登台扮演“百草之母”做好最基础的准备。
出门前,袁菲还特意为她画了个极淡的妆容,用的是剧团里常备的那些脂粉。
虽然倪露心中百般抗拒,但袁菲一句“这也是为了更好地贴合角色,百草之母总不能素面朝天的吧”,便让她无从反驳。
那细细的黛眉,略施薄粉的脸颊,以及点上些许胭脂的唇瓣,确实让她这张本就精致绝伦的脸庞,更添了几分楚楚动人的柔媚。
打耳洞,便是袁菲今日计划中的第一项。
倪露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竟然会经历这种事情。
在清晨微凉的空气中,倪露被袁菲拉着,踏入了这家耳饰匠人的工作室。
彼时的她,对于“打耳洞”这个词汇,还停留在一种懵懂无知的状态。
在她过去的认知里,女孩子耳朵上那些亮晶晶的饰品,仿佛是与生俱来一般,她从未深究过其来源,更未曾想过,那小巧的耳垂,竟需要经历穿刺的痛苦,才能佩戴上那些所谓的“美丽”。
因此,当袁菲兴致勃勃地向她描述着各种耳饰的精巧,畅想着她戴上耳环后会是如何的顾盼生辉时,倪露只是默默地听着,心中并没有太大的波澜,更谈不上什么抗拒。
她以为,这不过是像换一件新衣服,或者梳一个新的发髻那般简单。
然而,当她真正踏入这家弥漫着淡淡药草香气的工作室,看到眼前的一幕时,她才猛然间意识到,事情……似乎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简单。
一位年约八岁的小女孩,正坐在匠人面前的矮凳上,小脸因为紧张而涨得通红,眼中噙着泪水,却强忍着没有哭出来。
她的母亲则站在一旁,一边轻声安慰着,一边紧紧握着女儿的小手。
那位上了年纪的耳饰匠人,手中正拿着一根细长的、闪烁着寒光的银针,在酒精灯上仔细地燎烤消毒。
“不怕不怕,翠儿乖,就疼一下下,很快就好了。打了耳洞,翠儿就能戴上娘给你买的漂亮珠子耳环了。”
那位母亲柔声哄劝着,语气中充满了对女儿的爱怜和对那“美丽”的期盼。
倪露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当那根烧得发红的银针,在匠人熟练的手法下,干脆利落地穿透小女孩那柔软的耳垂时,小女孩的身体猛地一颤,口中发出一声压抑的呜咽,豆大的泪珠终于忍不住滚落下来。
一抹鲜红的血珠,从小小的针孔中渗出,滴落在匠人早已准备好的棉布上。
倪露的心,也随之猛地一紧。
原来……是这样来的。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耳垂,那柔软的触感下,似乎也隐藏着即将到来的刺痛。
她曾经作为戴华斌时,何曾关注过这些?
戴华斌只知道女孩子们大多都有耳洞,耳朵上总是戴着各种各样亮晶晶的饰品,或摇曳生姿,或小巧点缀。
戴华斌从未想过,这看似寻常的装扮背后,竟然还隐藏着这样的“仪式”和……痛苦。
戴华斌甚至从未思考过,女孩子的耳垂,为何会成为一个专门用来佩戴饰品的部位?
这究竟是源于某种古老的习俗,还是……仅仅是为了满足某种被定义的“美”?
此刻,看着那个小女孩在母亲的安抚下,渐渐止住了哭泣,脸上重新露出了对漂亮耳环的期待,倪露的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那是一种夹杂着荒谬、困惑,以及……一丝莫名的悲哀。
耳饰匠人很快便为那小女孩处理好了伤口,并为她戴上了一对小巧的银圈耳环,用以固定新穿的耳洞。
小女孩摸着自己耳垂上那冰凉的触感,终于破涕为笑,拉着母亲的手,蹦蹦跳跳地去挑选她心仪已久的珠子耳环。
那位母亲则满脸慈爱地看着女儿,一边仔细地为她挑选着,一边时不时地将各式耳环在女儿耳边比划着,眼中充满了为人母的喜悦与满足。
她自己耳垂上也戴着一对成色不错的玉石耳坠,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晃,散发着温润的光泽。
倪露看着这对母女,心中那份异样的感觉愈发强烈。
她不明白,为何要承受这样的痛苦,仅仅是为了佩戴那些冰冷的、毫无用处的饰品?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女性对美的追求”?
“露露,怎么了?看傻了?”袁菲的声音将她从沉思中拉回。
她顺着倪露的目光看去,也看到了那对正在挑选耳饰的母女,脸上露出了然的笑容,“呵呵,小女孩嘛,都是爱美的。想当年我打耳洞的时候,也是又怕疼又期待呢。”
倪露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低下了头。
很快,便轮到了她。
当那根带着灼热气息的银针,即将刺向她的耳垂时,倪露的心中,竟然涌起了一股强烈的抗拒。
她下意识地想要躲闪,想要逃离这个地方。
可是,袁菲那带着鼓励和不容置疑的眼神,以及匠人那平静而专业的姿态,都让她无法将这份抗拒宣之于口。
她只能闭上眼睛,咬紧牙关,默默地承受着那瞬间传来的刺痛。
是的,很痛。
远比她想象的要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