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任尔东西南北风
一众学子在听见以竹为题之后,脸上露出欣喜之色。
竹为气节,身为江南文人,更是酷爱竹。
可以说在场的众人都是咏竹的一把好手。
每个学子脸上都是自信满满。
这是他们最擅长的领域。
没有人可以在这个领域内击败他们。
此时的众学子如有神助,不假思索的在纸上写下曾经打磨过不知多少遍的“竹”。
诸多学子此次行文不再像上一题那般唯唯诺诺。
且不说笔走龙蛇龙飞凤舞,但那也是豪迈异常。
莫说一炷香时间,仅仅只是片刻之间便有数人完卷。
看纸上洋洋洒洒写着的诗词,便能看出是胸有成竹。
众人的目光落到沈秀的身上,他们想看看这位小诗仙的竹咏得如何。
实际上就是在准备看沈秀的笑话。
沈秀四年没有出过名作,让他咏竹,他能咏得明白吗?
在场的诸位学子在过去的四年里,多少都有佳作面世。
唯独沈秀四年来默默无闻。
现在再看沈秀一脸沉思的样子,王畿大儒今日名声看来真的是保不住了,沈秀是稽山书院的千古罪人。
此时的稽山书院诸学子也是双手捏紧,心中希望沈秀的诗作不要那般不堪。
哪怕只是稍差一些的诗作,只要能看得过眼,让王畿大儒的名声不至于跌落谷底便好。
但稽山书院的学子也不会站在沈秀这边,他们站的只是稽山书院。
见沈秀迟迟不下笔,众人也开始起哄道:“沈公子难道连一首咏竹的诗词都写不出来吗?”
闻此一言,沈秀摇了摇头,仅在片刻之间便完成了诗作。
既然都想要看他出丑,那他便让众人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咏竹。
在接过沈秀的诗作之后,王畿脸色明显一滞:“沈秀,这当真是送给老夫的?”
沈秀点头笑道:“先生的气节当得。”
王畿扶须大笑道:“好,老夫就厚颜一回,好啊!”
随后王畿转头看向众人道:“此题既是诸君出题,自然胜负当由诸君来评判。”
说着,侍从将裱好的诗作传阅众人。
至于说沈秀的那份则是被他视若珍宝。
众人看遍诗词,顿觉心灵受到洗涤,暗戳戳的将各自心目中的第一排了出来。
佳作难得,但今夜全是佳作。
但还是有一人杀出了重围,那人竟然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江苏学子。
一句“幽篁生野径,劲骨破岩根”便众人俘获,诗词之中颇有杜工部之风。
此人名赵詹,是江苏巡抚赵贞吉的儿子。
赵贞吉已经逃往湖广,但是他坚持留在江苏,甚至还深入浙江参加华灯日诗会,胆子不可谓不大。
正是此人让方山自惭形秽。
经史子集、诗词歌赋,方山都被赵詹全面碾压。
可以说赵詹就是方山的梦魇。
这也难怪整个江苏的学子会统一口径。
在看见王畿对沈秀的作品爱不释手之后,一众学子脸上露出不忿之色。
王畿大儒难道以为用这种小把戏就能掩盖沈秀作品难堪入目的事实吗?
在众学子心中,王畿此举就是在为沈秀拖延时间。
一时之间,他们反倒是认为这是王畿的缓兵之计。
“王畿大儒,这沈秀的佳作呢?怎么不见传阅众人?”
王畿也不恼,笑道:“既然诸君这么期待,那可有志愿读诗者?”
江苏学子一马当先,接过王畿手中沈秀的诗作。
但他迟迟念不出口。
一众学子脸上露出愠恼之色:“念啊,你怎么不念啊!”
“是不是沈秀写的竹让你难以启齿?我就说嘛。”
此时他们已经意识到不对劲,王畿视若珍宝,江苏学子上去目瞪口呆。
但是他们还是不愿意相信沈秀的诗作能震惊两人。
“竹石,赠恩师王畿,咬,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
画面感虽然很足,但也只算得一般,至于让二人这般?
一众学子脸上的疑惑不减,但厅堂之中已经慢慢安静下来。
“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怔!
全场寂静。
随后是惊呼。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是沈秀写的!不可能!”
但其中种种无一不在表明这就是沈秀所做,甚至是沈秀即兴之作。
运用托物言志的手法,将王畿的经历融入竹的形象。
破岩暗指王畿科举失利、官场倾轧等人生逆境。
“东西南北风”象征世俗压力,而竹的“坚劲”则对应王畿刚正不阿的品性。
沈秀此作,当浮一大白。
角落当中的赵詹眼神阴冷的看向沈秀。
若不是沈秀,他父亲何至于逃遁湖广?
亏得当初父亲还欣赏沈秀,将自己心仪的砚台连夜送来杭州。
没想到沈秀这个狼心狗肺之徒,竟然将自己的家财捐赠给郑铋昌造反。
他此来浙江参加诗会,其中主要目的就是让沈秀身败名裂,以解心头之恨。
但没想到沈秀此人竟然还真有几把刷子,他好不容易布的局,就这样让沈秀用一首竹石给破了。
在沈秀来金玉满堂楼的路上遭遇了一场伏击,而这场伏击的策划者正是赵詹。
他知道在浙江地界想要将沈秀杀掉很困难,但是只要拖延沈秀一时半刻,让沈秀来不及参加诗会,届时他自然会在诗会之上发难。
出乎意料的是,沈秀出现之时,诗会还有半柱香时间才结束。
这并不是沈秀运气好,而是郑铋昌买通了侍从,将计时用的香替换掉了而已。
替沈秀争取了大概半柱香的赶路时间。
在沈秀不假思索便押上四韵时,赵詹敏锐的嗅到这又是一个机会。
故而他在第一时间找到了方山。
虽然他的才华在方山之上,但他一直在京城活动,在江苏并没有多少拥趸。
借着多重身份施压,方山不得已对王畿大儒开始了攻讦。
王畿大儒也是方山所尊敬之人,在对王畿大儒动手时,方山的内心也十分的煎熬。
赵詹手中有他的把柄,这让他不得不从。
在第二题之时,他选择了退出。
这个魁首不争也罢。
在听到沈秀写给王畿的那首竹石之后,他更是口吐鲜血。
晕死了过去。
一个文人最重要的就是气节,他想要将王畿的气节毁去的那一刻,就注定他此生再难寸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