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终于坚持到了除夕。

　　往年间，方锐家除夕夜都是在老支书家里过，今年也不例外。

　　大清早的他窝在被子里当毛毛虫，身边还有几只小苍蝇嗡嗡叫，小军小慧靠在他身上打滚，云朵和关小小在炕上挑绳，整个屋里都是欢乐的气氛。

　　老支书和扎木苏两人坐在竹椅上摇摇晃晃，慈祥的目光看着炕上的孩子们打闹。

　　此时院子里搭了一个棚子，正在冒炊烟。

　　几个女人在里面忙碌不停，关震飞，方志勇俩人在外面的桌上剁肉。

　　被折磨的方锐，张开被子把两个小不点头闷在被子里，他也缩了进去，两小一大三个人在被子里开始鬼哭狼嚎，方锐更是嘎嘎乱叫。

　　被子里两个小萝卜头乐的手舞足蹈，一脚踢中方锐的要害。

　　“...呃，呃”

　　双手捂着下腹，方锐探出头表情痛苦，云朵看了很奇怪，地下的两个老爷子哈哈大笑。

　　这时，丁梅走进来骂道：“起哇！你看看谁像你？”

　　可不，此时大大小小的人早都起床了，铺盖都叠好了。就方锐一个人还缩在被子里偷懒。

　　谁让你们来的这么早！方锐心下腹诽。他昨晚就跑来老爷子家睡觉，本想着今天能睡个懒觉，结果天还没亮丁梅几人就来了。

　　当即起床穿衣洗漱了一番，又是一个精神抖擞的后生。

　　往年间每到这几天，方锐都会和虎根几人聚在一起各家乱窜，今年他被抓了壮丁，而虎根几人也不像往年一样活泼了。

　　他重生回来的几个月时间，已然给众人带来很大的改变，连李小风都稳住了许多，这时他正在家里帮爷奶做饭收拾家。

　　“小风，你哥给你拿了这么多东西，给你钱么？”李奶奶问道。

　　前几天方锐开车送来一堆年货，做手套的姊妹们人人有份。李奶估计方锐肯定还给拿钱了，但是小风回家一直没说过。

　　“没，我哥说替我收着”李小风一边扫地一边回道。

　　“那是多少钱？”

　　“问球那么多做啥了！赶紧做饭哇！”

　　李奶正待详问，被李爷打断，却也只是抿抿嘴不再问询。

　　李爷爷心下感慨，这车没白赶，几个月的时间，孙子是真长大了，往日里回了家就喋喋不休，有什么事都说的一清二楚，现在整个人都内敛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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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霞家。

　　姐弟三人此时也在忙碌做饭，刘霞的妹妹念小学，弟弟前段时间跟着小风去各村卖货收皮子，现在也能自己去收皮货了。

　　刘霞抬头看着家里的土房，这还是父母逃荒过来盖的房子，她清清楚楚记得，外来的流民没有地，爹妈其实都是死于饥饿。

　　她带着弟弟妹妹，要过饭，偷过粮食，啃过树皮，吃过土。

　　虽然村里也救济，大家也都帮忙，但是这都杯水车薪，因为大家都穷，刘霞可谓是把受过的苦，吃进去咽下去又吐出来。

　　她打小就认识方锐，看着他在村里耀武扬威，穿着开裆裤流着鼻涕拦路抢吃的，再大一点去偷人家羊，偷人家鸡，但却从来没有为难过自己的弟弟妹妹，还带着他们去抢吃的，偷肉吃。

　　她一直羡慕方锐有方志勇和丁梅那样的父母，厉害又仁义。而她比方锐大五岁，长大以后本应该没什么交集，平时在村里也是各忙各的。

　　刘霞深刻的记得那天，她上午在村部压粉条，下午去学校工地干活，傍晚带饭回家给弟弟妹妹。

　　刚到家李小风就找来了，说是方锐召集众人开会。

　　早就奔波于生活的刘霞，本不想掺和这些半大小子的事，在她看来方锐是孩子王还没当够，吃饱了撑的。

　　却拗不过李小风的纠缠，答应前去走一遭。那天晚上她回家以后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满怀着希望，第二天早早就去村口空院等待方锐。

　　直到现在，她每天早上醒来都会怀疑这一切都是个梦，有时候还会半夜惊醒。

　　此时刘霞看着弟弟妹妹逐渐圆润的脸蛋，想着明年开春就盖几间新房子！

　　大掌柜说了，不要回头，挺胸抬头大步向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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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里十二点，家家户户换上了新衣服，没新衣服的换洗干净的旧衣服，鞭炮声响起。

　　收音机里传来举国欢庆声，各家各户扎堆倾听。

　　方锐拖着两个麻袋，带着弟弟妹妹们来到村中央大井口，放炮！

　　挂鞭、二踢脚、窜天猴、麦娃炮、地陀螺、呲花棒，应有尽有。

　　点燃旺火，篝火。

　　随即就是听到炮声赶来的孩子们，大大小小，人群聚集。

　　方锐把麻袋一推，对着孩子们大手一挥：

　　“来，给岗使劲放！”

　　瞬间欢呼声一片，各种小萝卜头兴高采烈，方锐这样的大萝卜头也跟着喜笑开颜。

　　“虎子，去家把货车开过来！”方锐指挥刘虎根去开车，今晚他准备了一车炮。

　　片刻后，面包车停在旁边，方锐拉开后车厢拍拍车门，大声喊道：

　　“全祸害完！放不完不回家！”

　　孩子们接连欢呼，呐喊，周遭的大人也前来看热闹。

　　有的也想来放炮却被几个半大小子堵住，只得悻悻在旁观看。

　　欢声笑语，鞭炮齐鸣。

　　炮声中方锐带着几人架起了烤架，提前串好的羊肉串滋滋冒油，小萝卜头们更是围在身边口水四溢。

　　青山村的老老少少们都望着这里，青春年少花朵绽放，此刻正是团圆佳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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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85年的春节。

　　今晚注定是这些孩子往后一生的美好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