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二人一狗到家已经是凌晨三点，再过一个半小时村里就该有炊烟升起了。

　　回到小风家，把马牵进院子插了门，铁锹放在原来的位置，添了草料和水。二人洗了洗进西房，方锐把行李一卷放在炕上，随即开始安心睡觉。

　　早上五点，天色微亮。

　　方锐和虎根洗漱了一番收拾好东西，安顿小风老实在家帮忙，和两个老人打了招呼，便出门往方锐家返去。

　　此时家里早饭已经差不多了，把跳跳放回家，枪回放到南房。

　　跳跳在丁梅脚边呜呜叫个不停，看的方锐眼皮直跳。

　　两人在炕上吃过饭便准备出发了，因为村里要去初中上学的孩子五点半都会到村口集合，把行囊和干粮绑在马背上。虎根回家去接妹妹刘婷。

　　“爸妈，我们走了啊“

　　“你两路上注意点，顾好个人”

　　“刚去念初一的娃娃，你挨个交给老师”

　　父母一前一后说道。

　　“知道啦”

　　拍马来到村口看到永刚推车已经在等，初中生加起来不到五十人，高中七个人。永刚则是高二，高中去的早，有的昨天下午就走了，现在还剩下三个去准备学校睡觉的。方锐休过两年学，所以才读初四。看到方锐和虎根骑马过来，家长孩子纷纷打招呼。

　　“小锐，你们路上慢点走。”

　　“锐锐，多看着点这几个小的”

　　“锐哥，虎哥，等下带我骑马啊”

　　方锐和长辈一一打过招呼，吵吵杂杂中拿出点名册开始点名，47人只到了40人，其中请假的，准备不念的，还有昨天已经到学校附近的，清点好人数后准备出发。

　　方锐一甩鞭子在空中发出“啪”的一声，喊到

　　“出发！”

　　从青山村到旗里的学校骑车要两个多小时，这个时候有自行车的都是少数，上学主要靠马车驴车拉着，也有村里人顺路去旗里的，浩浩荡荡一堆人在路上掀起阵阵黄土。

　　路上方锐骑马在前面带路，永刚和两个人骑车在后面盯着，这个时候的初中生正是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时候，必须要有人盯着，不然都有可能走着走着跑丢两三个。一路上打打闹闹嘈杂着，随着路过的村子越走人越多，沿着国道边的土路刮起一路黄风。

　　来到察右二中已经是快要八点了，虎根和两匹马在校门外等候，方锐则把初一的学生送到班里然后去办公室找班主任王艳请假，王艳带过他两年很了解他，所以立马就答应了，都没问请多久的假。

　　这个时候每个初四的班级里学生能有三分之二就算不错了，像他这样的灰猴，只要你不打老师领导，干什么学校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俩人上马，往来时的国道返回，来到路旁的一处名叫小红山的村子二人拐了进去，此时村里的人大多还在忙活，老人们在村里的中央区域闲聊，二人高头大马的进村很是惹眼，有认识的都要一一打招呼。

　　“小锐，又来看你姑？”

　　“额还以为又是马匪。”这是一个眼神不好的老人。

　　“这是大勇家的吧，这几年懂事了，好后生！”

　　“大爷！我来看我姑姑”

　　方锐挥手打了招呼，来到一处大院子下马推门喊道：

　　“姑姑！在家吗！”

　　一个包着头巾的妇人从屋里出来笑骂道：

　　“小灰猴，大星期一的又没去念书”

　　“虎子进家，你们俩就瞎跑吧。”

　　俩人拴好马拿下行礼，方锐进屋嘿嘿一笑

　　“念不念的都一样，反正也就是那样。”顺手掏出在中旗买的糕点和饼干红糖放在桌上。

　　“你买的？你这孩子哪来的钱”方志慧诧异到，因为今天星期一，不像大哥方志勇安顿的。

　　这个年代的亲戚关系可真是血浓于水，方锐因为经常逃学来姑姑家打秋风，可谓吃住零花都是姑姑的。

　　“跟我爸要的，我说给我妹妹买好吃的，他敢不给”

　　“反正是我孝敬的，你不吃我妹妹还吃呢。”

　　“你就瞎胡嚼吧。”方志慧笑道，却也没有多问。

　　“姑姑，马先栓在这，我俩去大红山找人耍，明后天回来”

　　姑姑已经习以为常，闻言也没有多想掏出十元钱递给他。

　　方锐放好行李背上袋子摆了摆手

　　“这么大人不要瞎花钱，姑姑你留着自己花吧，哈哈”

　　待挨了一巴掌后说道：“走了姑姑。”

　　妹妹在村里读六年级，等她回来就走不掉了。

　　方志慧在门口看着俩人出了门，心里想到这孩子大概是懂事了。

　　方锐家里爷爷没的早，奶奶更是没见过，姑姑是父亲从小背到大，半父半兄。方锐从小就跟着姑姑，直到姑姑嫁人。

　　姑父是独生子，现在南边当兵，要过两年才转业回来，平时就姑姑自己带着孩子，地里的活也不多。

　　刚生孩子那会还在方锐家，方志慧也是要强的性子，孩子上小学就回到小红山。生活无忧，幸好大哥和侄儿的名声好，村里面也有姑父的兄弟辈，所以也没人嚼舌头。

　　二人在村里转悠一圈，村里的同辈看到后有人上来打招呼，还有人转头就跑。

　　“又不抢你的”方锐撇撇嘴，招呼虎根往旁边另一个大红山村走去。

　　“还抢的少？”虎根笑到，以前十几岁的方锐就经常领着本村的同辈去抢别的村。

　　小红山大红山周边几个村都经常被抢。别的村里比他们大的孩子也没他们人多，村里大人看到也不敢硬管，因为村里四通八达，管的了今天管不了明天，孩子总要出去玩的。

　　其实就是抢些吃的，抓壮丁玩耍。

　　屡次有人找到方锐家里告状，但他大哥方锐就是屡教不改。

　　还有别村的大人拿枪吓唬他，结果方锐回家偷了猎枪就去打人家，差点就把人打残废，因为这次动枪，乡里的领导无奈连夜找方志勇说和，方锐则被父亲打的休学两年。

　　至此过后大哥就改行了，一般不再抢人。

　　俩人在大红山的国道旁等过路的车去集宁，虽然也有班车，但是时间不一定赶得上，所以便在路上摆手拦车，有停的话就能顺路过去。

　　此时国道砂石路上最多的是自行车还有马车，偶尔还会有卡车和客车。

　　二人先是坐马车然后换牛车，最后扒了一段拉粮食的卡车来到集宁市。

　　83年开始的打击到此时卓有成效，市里还是井然有序的。

　　阴暗老鼠只能在角落偷偷摸摸，直到几年后才会死灰复燃。

　　“幸好咱早就改邪归正，不然去年就让崩了！”

　　方锐得意洋洋道。

　　刘虎根心想应该是幸好大爷下手早，替国家省了颗子弹钱。

　　“走，先去吃口饭”

　　这一路颠簸二人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

　　从北口进城的二人等来1路车，挤上车两人花了两个1角钱等车往联营商场驶去，市里目前只有两条公交线路，每趟车几乎都是人挤人，扒手也有，但除非是技艺高超，不然都用不着严打，被抓到就是打个半死。

　　随着汽车驶过，混砖平房排列在狭窄的街道两旁，老旧的民国时期建筑还没有拆完，少数几层高的小楼孤零零地矗立着，方锐望着窗外一时愣了神。

　　来到老城区中心的联营商场，下车后人来人往，各种吆喝声，人声鼎沸。方锐拉着虎根在一处摊位吃了馅饼和面片汤，吃饱喝足开始在市场浏览起来，经过方锐对比，市里物品价格比旗里的略贵，但有的物品却更便宜，这大概便是出口和进口的区别。

　　兜兜转转，方锐和虎根在市里开始逛起来，靠着公共汽车和双腿，路过了皮革厂、肉联厂、粮油加工厂、还有化工厂，机械厂等等。

　　下午四点，两人来到城边的城乡结合部，这里有一条小溪，不过这个天气还是不能脱鞋下水。方锐坐在石头上对虎根说道

　　“昨天挖出来十根金条，五根小的五根大的，还有几块玉，你说这金条该咋换钱”

　　虎根从昨夜到现在都没提过这件事，现在听到此话已然听出他的言外之意，翻了一个白眼说道

　　“哥，这都到集宁了你才问我？你心里有数就直说吧！”

　　“哈哈，兄弟，不是我想瞒着你，是想来想去没啥好办法。”

　　“那就扔掉得了。”虎根撇撇嘴说到

　　“......”

　　方锐拍了一下虎根接着说道：“小根，财不能外漏，这金条一时处理不完，今天我准备就处理五个小的，五根必须一次出手，不然容易留下手尾。“

　　“我想了一下，咱俩不能露面，做买卖的人和混社会的都靠不住，只能动动脑子。”

　　然后招呼虎根过来两人凑在一起一阵私语，听完刘虎根无奈

　　“大岗还是你牛逼”

　　“主要是咱们这东西来路不正，银行道道多，不然去银行最好”

　　虎根思索到“哥，咱们去牧区买牛，用牛倒钱，这么起码不犯法啊”

　　“不行，咱们俩不能露脸，这样做太麻烦时间还长，而且咱们岁数小，牧民也不是傻子。”

　　“那...”

　　“别废话，我心里有数，这点事必须手起刀落，不然夜长梦多！”

　　“...”

　　随即在原地休息，随着夜色将暗，二人起来往城里走去。

　　方锐想的办法是，从上一世的单位领导里面，挑一个家里没狗的有缘人，强买强卖给他。

　　来到城里桥西平房连接处，靠外的一所大院子。

　　此时家家户户已经升起炊烟，人声狗声，嘈杂的很。虎根个头太显眼，被方锐安排在偏僻的地方接应他。

　　方锐靠在墙外抽着烟听着墙里的动静。

　　李轩此时只是一个小科长，还没有结婚。在单位没多少钱也没多少事，只是他为人四海而且经常帮人倒买倒卖，所以颇有家资。父母平时都住在家属楼，只有他每天回这个院子，因为在这里没人和他抢电视。

　　今天是星期一，李科长下班没有应酬便准备骑车回家看电视。

　　“阿嚏！”

　　刚刚到家门口就打了一个大喷嚏，李轩摇了摇头开锁，推车进家，关好大门回到屋里打开电视，此时电视里正在播放射雕英雄传。李科长激动道

　　“啊呀，正正好！”

　　在墙外的方锐听着里面电视的声音随即笑了，带上一副独眼面罩和线手套，一跳一扒，看了几眼便翻过院子落在砂石地上，悄悄抬头透过玻璃看到李轩的样子，方锐抿了抿嘴，俯身沿窗台而过来到屋门前。

　　屋里李科长刚刚打开电视没几分钟，着急忙火转身去厨房准备喝几口水，此时方锐趁着电视里的音效声，一推一拉，进屋翻身藏在沙发旁。

　　在厨房的李轩没喝几口水，听到声音还以为电视里的打斗正激烈，赶忙出来接着看，身子往沙发上一靠，没等感慨点什么就被两只手捆住了，一只手捂嘴，一只手裹住胳膊和上身，勒的生疼。

　　“唔唔”

　　方锐顺脚轻轻推开眼前的茶几，用普通话轻轻说道

　　“李科长，久仰了，兄弟来找你倒点汇。”

　　“唔唔唔唔唔唔”李轩吓的眼泪都流出来了，听言一顿点头

　　“李科长，说话可以，不能喊，我腰里的枪可不惊吓，你想好了再点头”

　　“唔”深刻感觉到身上传来的力度，李轩再次点了点头。

　　方锐右手深用力一捆立马松开，转瞬掏出了双管猎枪指给李轩看，松开捂嘴的手然后整个人坐在李轩对面，打开猎枪保险指着他。

　　李科长此时上半身还是麻的，只是瘫靠着大口呼吸。

　　看着眼前的黑衣独眼人，双手还带了白色手套。

　　“兄兄，兄弟，有话好说，大，大哥，有话好说”

　　方锐压了压手：“李科长，小声说话，兄弟今天不是来找你江湖救急，你看看成色。”

　　说罢在兜里掏出了五根小黄鱼扔给他。

　　李轩微微颤颤拿起来问到“大哥，你这是要做甚啊”

　　“一万卖给你，你能卖多少我不管，我只要现钱，现在就要。”

　　李轩瞪大了双眼看着方锐，方锐点点头。随即李科长说道“走兄弟，拿钱”说罢就要起身但被方锐按住。

　　“李科长，慢慢来，我门外还有兄弟，您上有老，下没小可别瞎激动。”

　　随着方锐的摆手指示，李轩心下一凛，慢慢起身带着方锐往另一个卧室走去，从床下拿出一个扁盒子示意给方锐。

　　“李科长，打开数一万出来”

　　打开盒子里面则是五花八门，玉、石头、大洋、金银，还有很多钞票，李轩双手颤抖端着盒子开口：

　　“大哥，留兄弟一命，兄弟我还没结婚，还有爹妈要养。”

　　“点一万出来，我做的是买卖，不是谋财害命的土匪。”

　　李科长无奈只能哆哆嗦嗦点了一万递给他，方锐数都没数揣在兜里，用枪点点示意他往回走。

　　走回沙发李轩拿起金条递给方锐。

　　方锐无动于衷，只是看着他说道：“李科长，财不外露，我一个外地人都知道你有钱，你说本地人知不知道？”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李科长再会”说罢他缓缓退到门口，突然转身收枪翻墙一奔而去。

　　行云流水。

　　此时李轩整个人躺在沙发上，哆嗦着汗如雨下。

　　本以为是走江湖救急的人，却没想到对自己了解的这么清楚，差点还以为是谋财害命的过境匪！

　　再联想到他说一个外地人都知道他有钱。立马打了一个激灵，起身收拾细软连夜跑回家属楼。

　　此时的方锐正在边跑边笑，这下给老小子吓够呛，怕是要连夜跑路。

　　李轩正是上一世邮电局的副局长，方锐退伍后被分到邮电局，打了很久的交道，所以才知道他年纪轻轻就颇有家资还有这么一处小院。

　　上一世这老小子在89年被抢过一次，还被人扎了两刀。

　　现在的话肯定长了记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