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对于过失,皇帝自有决断!
陈玉鉴这一刀砍伤了这名士卒,事情一下子闹大了。
一些眼见此事的明辽军,无不是眼中凶光闪过,这许多日子来的杀戮,让他们有些焦躁不安。
好在路过的小旗官,及时的控制住了现场,否则那些见到此情此景的吴三桂麾下辽兵,很可能愤怒之余,真的作乱杀了陈玉鉴。
兵在不发疯的时候,当然惧怕上官,发疯的时候,自家总兵都给你砍了!
比方说孔有德,当初也是被自家家丁绑了,最终酿成大祸。
小旗连忙让人将陈玉鉴这帮人摁住了,将受了刀伤的弟兄送去救治,镇压了当场局势。
第一时间吴三桂就得知了此事,他是愤怒至极,恨不得要将陈玉鉴私法扼杀了!自己的家丁在战场上没有受刀砍,在控制地区镇压民变也没有受伤!
而如今,竟在这个待后方,天天鸡鸭鱼肉喂着的礼部文官手里,受了刀砍重伤!
他将此事捅到了陈奇瑜这,当面愤慨道:“督抚,我吴三桂为朝廷尽心办差,为陛下,为朝廷是南征北战,从未有过怨言。”
吴三桂这次是用了督抚之名,而非总督,这也是因为陈奇瑜有巡抚之责,作为大明在当地的最高官员,也是吴三桂的直属上司,他来找陈奇瑜哭诉,提醒自家上司,你有权给他陈玉鉴治罪的。
“但今日,我属下家丁确实无有半点过错,全凭朝廷旨意办事,却遭陈玉鉴一刀砍了臂膀,伤势严重,我部官兵上下无不愤慨,吴三桂还请督抚为我官兵做主,还我官兵公道!”
此事摆到陈奇瑜的面前,当然也令陈奇瑜这个征孟总督极为愤怒。
砍伤我麾下士兵事小,当着各部总兵面前失去威望才令他真正怒火中烧。
陈奇瑜安慰吴三桂道:“此事长伯放心,此事本官已经锦疏上呈,命人以军务要事的由头,八百里加急,直达天听,就由陛下定夺吧。”
吴三桂面露苦涩,顿了顿上身甲胄,给他半跪在地上,眼眶湿了露出泪痕来,说道:“吴三桂,谢督抚大人!”
见宽慰得当,陈奇瑜看向身后,对站在那的亲近副将言道:“你去,从总督府中取白银一百两,亲自送去长伯帐下,发予那名受伤士卒,让其能够安心养伤。”
副将连忙抱拳答:“卑职遵令。”
人是匆匆地走了出去。
陈玉鉴此时被明辽军抓住,装在马车铁笼里,身上官服倒是没损坏,就是脸上挨了几拳头,官帽丢在一旁,灰头土脸,颇有几分的狼狈。
明辽军待他可没太恭敬,砍了他们的辽东弟兄,肯每天赏口饭吃就不错了。
陈玉鉴日日盯着他们,心中火焰在烧,愤怒无比,怒发冲冠!
他越发心寒,不只是辽军这样做,包括牟文绶、左良玉、刘泽清、贺人龙等等,所有的大明总兵手下,都在抓男丁。
抓走男丁不算,每日还有些女人被抓到军营,各种手段的折磨,这些明军对待土著可谓残忍狠毒,哪怕关内来的役兵,也已经被这些人感染,变得麻木不仁,残暴凶戾。
我的大明天兵啊!
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陈玉鉴心中痛苦,他刚刚到南洋的时候,天兵们那可是王者之师啊!
打到马六甲,虽有杀戮,但也是讨伐叛逆,大军尚有约束。
吴三桂杀戮一地一城,他听说后虽有不忿,但这天下兵马,谁在出兵打下城邦后,能够真的约束麾下呢?
今日看,这是怎么了?
也难怪他隆王如此愤怒,开始拒绝配合大明动兵了。
“陈奇瑜……你这老东西,定是你自作主张,坏了朝廷的大事!”
陈玉鉴咬牙切齿,对破坏了当地朝廷威望的首恶陈奇瑜,是恨得咬牙切齿。
远处几个辽兵杵着步槊守卫着兵营,看向陈玉鉴的目光也颇为不善,其中一个人往地上吐了口唾沫,骂了一句辽东汉子间常用的粗话。
远处有一队番子大步走过去,为首的大太监端着锦绣诏书,众多太监中包括了监军太监,都低着头匆匆路过,见到的辽兵无不连忙半跪下来,埋下脑袋看向地面,等番子太监走完才敢起身继续巡防。
番子们也不搭话,为首的大太监摆弄一下腰间的宝剑,旁边的家丁也不敢问,只是半跪把兵器挪开,由他大步踏入吴三桂的大帐。
吴三桂此时还在研究自己的扎营防务。
与莫卧儿人打了这么久,大明军队挨到的炮击令人不堪忍受,兵营已经远离河岸,在内陆二里的距离上聚于此处。
这里已经变成了一个炼狱。
明辽军是自己打造一些个,类似囚牢的木桩子和铁制牢笼,像装陈玉鉴这样的人用的。
距离他陈玉鉴不足百米的地方,堆着几十个这样的木笼子,用朝廷打造不易的长版螺丝固定。
这些木笼子外是血淋淋的,一些个女人躺在里头,是的,躺在里头,身上往往裹着皮衣或麻衣,很少有人站着。
明辽军时不时地进出一次,带走几个女人,过了很久才将人带回来。
明辽军如此,想必其他总兵麾下的大明天兵,也是一样!
这还是天兵吗?
这还是儒学秩序下的大明朝,该有的天兵吗?
陈玉鉴心痛不已,对于眼前发生的事,是愤怒悔恨,不能停息,
大太监领着番子们从大帐中走出,身后跟着脸色不大妙的吴三桂,以及副将等一众参佐,众人来到军营,吴三桂是令左右家丁,将拘押看着的陈玉鉴放了出来。
陈玉鉴刚刚走出牢笼,就先踉跄着步子去拾起了自己的官帽,将之安放在脑袋上。
他浑身有些麻木,军营中有潮湿气,蚊虫鼠蚁不能少,强撑着稳稳站定,他盯着吴三桂发恨道:“吴总兵,不是吵着要将本官拘去南京城,叫陛下发落吗?”
随后露出不屑的眼神,嘴角上扬:“怎么?没这个本事了?”
吴三桂并未答话,陈玉鉴又看了一眼那站在自己面前,有瓷白面容,身材高挺站得笔直的大太监,恭敬地跌后两步躬身:“敢问可是内廷派下的天使?是有陛下的旨意吗?”
“陈藩使果然是个狂悖之徒,见了吴总兵当面,还敢当众挑衅,有胆魄!”
大太监脸上带笑,瞅了一眼身后的吴三桂,吴三桂不敢怠慢,连忙作揖陪笑道:“吴三桂为朝廷尽忠,岂会放肆怠慢。”
而大太监并未对他开口,而是对陈玉鉴继续说。
“吴总兵可是皇爷的爱将,北抵建奴,南灭诸国,为我大明建功卓著,你挑衅他?可真有意思。”
陈玉鉴垂着脑袋言道:“吴三桂虽有功劳,但其掳走丁壮、拷打抢杀、纵容兵卒辱掠奸淫,桩桩件件难道不是大罪?”
他手指向那些被困在囚笼中的女子,一些人看过去,大太监也多瞥了一眼那个方位,低眉垂目,并未入眼。而吴三桂则并未多言,而是头低了些,显然方才他已经得了处置。
“行了,咱也不是来听你就此事啰嗦的,陈藩使,有皇爷的圣旨,跪下接旨吧。”
陈玉鉴见那锦绣诏书在太监手中拿出来,便连忙伏跪在地,沉声高呼一声道:“臣陈玉鉴,叩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其他人纷纷跪地,待其宣读诏书。
方正化点点头,露出满意的表情,随即展开诏书道。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
“朕悉知朝堂事,下情纷纭,实难明断。近阅陈玉鉴陈言奏报,南国有扰民生计之举,忠诚其所事,陈朕当面以谋圣断。尔存忠义赤诚,所言难尽道德之事。然军旅机要非忠心可决。”
“吴三桂或有诸事行端不当之处,征战杀伐多有不得已之隐情。至于疆场功过之事,朕已尽察。”
“此间确有纲纪不正,致祸百姓之情!内阁过当,下发令表事之钱贵,但如此朕已知悉。今令吴三桂克等诸总兵官者,发还妇人归乡,若家中不宜,可允至马六甲,以自求生计。”
“此事诸臣亦当自省,严肃麾下,勿再使扰民获罪。彼端不定,难以善计,亦勿再授人口实,望尔等体谅朕意,同心为国,恪尽职守,以图后效。钦此!”
言罢,方正化合上诏书,对伏地不起的陈玉鉴道:“藩使,接旨吧!”
内阁的错误,皇帝并未知悉。
当然是不可能的!
这只不过是皇帝觉得事情闹得太难看,所以终止了该项政策,抓的人已经不少,不必继续下去。
陈玉鉴脸上的愤恨渐渐消去,思索着,终于转为默然,在方化正的提醒下,再拜道:“臣陈玉鉴!接旨!”
……
此事的处理,朱由检只能折中,军伍之身在外,这种事情极为常见,若要以后来人的目光看,残暴不仁,必须杜绝。
但朱由检要考虑更多问题,战斗力和军队的忠诚度。
他必须先安抚吴三桂的军队,其次才是制止此事继续发生,让人诏令当地,严禁此类事情的发生。
毕竟是关外之地,即便将来都是大明百姓,都是大明的国土,但现在,就让兵痞们放荡一次,现在再严厉打击杜绝,如此妥善处理即可。
人我要,但这过失当然是内阁承担,皇帝如果做不到天生的正当性,这才是对皇权最大的攻击。
至少朱由检可不会下罪己诏,宁可得罪文官集团来那么一次罪臣诏,也不能把锅引到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