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记的咖啡是典型的速溶咖啡，几乎为零的口感下面，充斥着一股涮锅水的味道。

　　现在已经不需要任何东西提神的齐海，总算明白了以前的自己为什么喝这玩意儿能够立刻打起精神了。

　　“对了，你知道吗，这次培训据说会淘汰一批人，而且是强制按比例淘汰。”周程程咬着吸管，将可乐从巨大的杯子缓缓吸入口中，忽然冒出这么一句。

　　齐海有些羡慕的看着他那充盈着气泡的可乐，连忙给自己也点了一杯，回道：“听说了，而且看这样子应该不是随便抓几个人淘汰的那种，而是正儿八经要立威，展现一下对这次培训的重视。”

　　“毕竟是信贷业务下放这么大刀阔斧的改革，要是不动点真的，只怕好多人还以为跟以前的那些培训一样去度假的。”周程程冷笑道，双眼望着桌面，一脸不屑。

　　在他看来，这种人就活该被淘汰，既想踏着改革的步调获得重用，却又认不清时局，不能用足够的竞争心去认真对待的人，不配跟他在一个平台上。

　　“你是觉得淘汰机制是为了给留下来的人更多的机会？”齐海自然知晓周程程的心思，发问道。

　　周程程有些不满道：“难道不是吗？那你怎么想的？”

　　“您好，您的可乐。”送货机器人将齐海的可乐送到桌边，齐海插进吸管猛猛喝了两口后，发出畅快过瘾的声音。

　　“喂，问你话呢！”周程程忍不住伸出食指敲了敲桌子。

　　“别急嘛，快乐着呢！”齐海又喝了一口后，总算开口，“老周啊，你刚刚也说了，信贷这东西，动不动就几十几百上千万的，换成你的钱，你敢让那些培训都通不过的人帮你放出去收利息吗？”

　　“这个嘛......”周程程一愣，倒是没想到这个角度。

　　他内心第一反应是“不敢”，但他不想就这样答复齐海。

　　不管是他的胜负心、自尊心还是嫉妒心，都不允许他被齐海说服。

　　片刻后，他总算想出了一个体面的回答：“信贷的办理流程有那么多道关卡，一个人培训的时候出了点错没通过，可有那么多人帮忙把关，总归能保证这个业务的稳妥的。”

　　周程程的内心活动，自然是逃不出齐海的读心术。

　　齐海知晓他这番回答根本就是为了反对自己而反对，心里冷笑一声，面上却不动声色，继续问道：“我还是举那个例子，如果是你的钱，你是要培训都通不过的人来当第一道关卡呢，还是培训考高分的？比如你？”

　　周程程毫不犹豫道：“那当然是我！”

　　“为什么？”齐海笑道，他知道周程程已经上钩。

　　周程程满脸自信，侃侃而谈道：“因为既然是我经手的业务，那客户的资质肯定优异，还款当然就有保......障。”

　　话到末端，他自己也意识到自己掉进了齐海的语言陷阱里。

　　终究自己还是承认了齐海那套“淘汰人是为了更好的做业务”的逻辑里，而且这次是简单一个套，自己就迅速跳了进去。

　　等他回过神来，看向齐海时，齐海那掩藏不住的笑意更是让他懊恼不已。

　　“嗨，你看，英雄所见终究略同嘛不是，干一杯！”齐海一击得手，见好就收，连忙拿起可乐杯子，热情招呼周程程。

　　伸手不打笑脸人，亘古有效。

　　哪怕是周程程这种对齐海怀有针对之意的人，也只能悻悻应下齐海的邀约，举杯将可乐一饮而尽。

　　“嗝——”

　　而后两人共同发出既悠长又富有层次的声音。

　　“你别说，虽然我不想承认，但刚刚我确实没说赢你。”周程程朝齐海竖起大拇指，坦白承认自己输了一阵，“不过我的观点没改变，我还是觉得淘汰的人就是我们的垫脚石，你我想要爬上去，甚至得努力多淘汰几个。”

　　竞争心归竞争心，这种鸡毛蒜皮的斗嘴输了对他而言根本无伤大雅。

　　齐海也不指望能够说服他，斗嘴赢了就行了，撇嘴道：“求同存异求同存异，别的人淘汰了我们管不了，我们千州分行的人这次要团结起来一起过了才行。”

　　“哼，那三个反正我也不熟，挂了就挂了呗，正好让行领导看看谁才是真正值得培养的人才，倒是你，齐海，你最近出了那么多风头，可别在这个时候跟我说什么‘你好我好大家好’才是你的追求！”周程程凑上前，直言道。

　　周程程并未收到谭世清要求“所有人一起通过”的任务，齐海这时才从对方的心里读出这点，并立刻判断眼下不是跟他说这个的好时机。

　　否则以他对自己的竞争心，必然会因此更生嫌隙，事情反而恶化。

　　见齐海不说话，误以为他在无视自己的周程程轻轻拍了拍桌子，加大了音量：“齐海，我也不跟你阴阳怪气，我必须承认笔试和面试的时候是我态度错了，张主任也狠狠批评了我，我跟你道歉！”

　　“对不起！”

　　“别别别......我可什么都没说。”齐海被他这突如其来的道歉给吓到，自己这大学同学的情绪怎么跟小姑娘一样，刚变成【下定决心道歉】就立刻私密马赛了？

　　“但是，这么多年同学了，你也知道，我就算赢不了，也会一直努力争取的，不管是学业上，还是职场上都是如此，所以你不要跟我说什么‘求同存异’，什么‘你好我好大家好’！”周程程对齐海这番态度颇为不满，正色道。

　　齐海叹了口气，看出对方对自己的抗拒，说道：“老周啊，谭总之前跟我说过，我们两个综合成绩接近，回去之后始终是要有一场业绩比拼的，谁赢了谁就先人一步走上助理的位置，这个事你知道的吧？”

　　“张主任跟我说过。”周程程说到张主任，语气变得尊重起来。

　　齐海见状笑道：“那你看这样如何。谭总说的业绩比拼到时候肯定是分行定下的，我们无权置喙。但这次培训呢，就当成我们两个私底下的一个比拼如何？”

　　周程程闻言好奇道：“怎么比？”

　　齐海微微一笑，将身子凑上前，悄悄说出自己的设想。

　　“呵呵，有意思，尽管来吧。”周程程也笑了。

　　两人都笑了，难得的一点学生时代的氛围短暂回归在二人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