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生死
陆沉静静等待。
果然,白烬妆一身力气被蛛毒封锁,缠在他身上的傀儡丝逐渐松弛。
他顺势挣脱,从蛛网中跃下,落在乱石之间。
白烬妆目光微动,没有挣扎,更没有开口求饶。
她只是眯起眼睛,眼神越过陆沉,看向他身后的山林尽头,遥遥望向渔村方向。
陆沉没有回头,也没有任何迟疑。
一块石头被他拾起,紧接着,狠狠砸下。
石块砸在白烬妆的膝盖,她双腿一抖,却一声未吭。
再一砸,手肘碎裂,手臂耷拉下来,像断线木偶。
鲜血渗出,染红了蛛丝。
白烬妆闭上眼,牙关紧咬,仍未发出一丝呻吟。
等她再睁开眼时,原本清冷的眸子,已经布满血丝。
“不错,为人聪慧狠辣,输在你手上,不算枉死。”
白烬妆平静的看着陆沉,分析道:
“想来这蛛网应该是仙墓前的陷阱,才让我这等练骨境也挣脱不得。”
“而你,本领稀疏,功法凌乱,明显没有师承,全是自己东拼西凑。”
“凭你的实力,就算有天大的运气,也避不开这仙墓陷阱。”
“所以。”
已是绝境,白烬妆竟然笑了起来:“你的不死之身,不是仙人传承,而是生来就存在。”
“所以,仙人踪迹也虚无缥缈。”
白烬妆叹道:“你凭不死之身,探得仙墓,如果真有仙人传承,怎会如此之弱,想来在仙墓中一无所获,那,仙人传说,自然也是假的。”
陆沉钦佩的望着白烬妆:“前辈推演的是,若晚辈陷身于此等境地,绝对做不到像前辈这般坦然。”
“没有立刻下死手,你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白烬妆表情颇为玩味:
“难不成是人傀儡的秘术?”
“杀够了人,见惯了死,迟早会接受自己的命运。”
“我以人为偶,血肉为线,践踏众生命数,落得今日结局,早有心理准备。”
“只是你。”
“此术伤天害理,修炼者必遭天谴,无一善始善终,你真的要学么。”
陆沉的心动了一下。
白烬妆毒术精妙,功法霸道,若能讨来修炼之法,炼血境以下,再不用四处求师问路。
可,这身毒功又太过伤天害理,想到秦壮遭受的炮制,陆沉是万万下不去手。
思来想去,陆沉摇了摇头,就像自己用不死之力诱惑白烬妆,让其大意,撞入蛛丝一般。
人性,是最经不起考验的。
陆沉并不相信自己手握自己手握如此毒术,会永远不动贪念。
“前辈所言极是,此等功法,确实不适合在下。”
陆沉俯身,从地上捡起石块,准备了结白烬妆。
“我死之后,你将如何?”
白烬妆清冷的声音终于软了一些:
“多行不义必自毙,我死不足惜,但白糯糯那个傻孩子,都是被我逼着才做坏事。”
陆沉顿了一下:“前辈,或许,白糯糯不傻。”
白烬妆轻轻一笑,语气中带着淡淡的悲哀:
“当然,天道不公,聪慧之人都难得一线机缘,天道怎会将天赋大运赐予一介痴儿。”
白烬妆并不意外,只是解释道:“她装傻充愣不过是盼我留她一命,即便如此怕死,她本性仍然不坏。”
她的声音愈发平缓,像是交代后事,又像是求情:
“你也见得,初见面时,她便拉你袖子,暗示我们皆是武者。”
“修建草庐,她亦抢夺那盒带毒的胭脂,分明是不愿我继续害人。”
“甚至,你今天也看到了,那人进屋前,白糯糯仍旧装傻充愣百般阻拦。”
“无力反抗于我,拼命忍辱偷生,却冒着被我发现的风险,不停暗示救人。”
白烬妆缓缓闭上眼睛,声音低不可闻:
“望阁下能念她一分善意,免她一死。”
陆沉犹豫片刻,最后点了点头:“善,如她不害我,我必然不去害她。”
白烬妆轻轻吐出一口气,放下了心头所有负累。
“除了毒经和傀儡术外,我还独创一门功法,讲的是真气运用之道,只是还未完善,草本就在我胸前,阁下可以拿走。”
“人体脉络,血肉穴位,骨骼命门,我于傀儡术中所研所悟,尽皆记录,换做其他武者,换做旁人,未做过如此多伤天害理之事,断不会有我这般精妙的理解。”
“权当是对阁下的谢礼了。”
陆沉心中一喜,在地上捡起一根细枝,从白烬妆衣襟中挑出一本线装册子。
翻开粗阅,书中竟有图有注,条理清晰,他对人体经络原本一知半解,此刻诸多疑惑顿时豁然开朗。
这确实是价值连城的宝物。
沙沙沙。
乱石堆后传来诡异摩擦声,是变异蜘蛛感知到蛛丝震动,循迹而来。
白烬妆看见如此怪物,双目失神片刻,转而又满是遗憾:“这就是仙墓的守护神兽吧,这世上,真的有仙人存在么?”
“确有仙人,但和常人无异,高高在上者皆脚踏骸骨。”
“想来也是如此,只可惜没有将仙人和妖兽练成过傀儡,也不知会是什么景象。”白烬妆好奇的盯着诡异蜘蛛,眼中无惧,反倒带着一丝疯意:“此等怪物,留在世间,贻害无穷,就让我葬身此物之口吧。”
白烬妆笑道:“我早已将自身炼制成毒傀儡,只想着有朝一日,和取我性命之人同归于尽,但阁下有不死之身,此毒对阁下来讲毫无作用,且让我临死时做一件好事,为天下人除去一害。”
陆沉哑然,想了想,退远了一些,同时将强者都有同归于尽后手这点记在心里。
“也不知我一身毒术,和仙人妖兽谁强谁弱。”白烬妆眼底尽是疯狂,挑衅的看着爬到面前的巨大蜘蛛。
蜘蛛探出吸管般的口器,扎入白烬妆头顶,片刻,白烬妆便失去生机。
陆沉看到,白烬妆死前血液竟然变了颜色,变异蜘蛛吸食后,竟然呆滞了好长一段时间。
生效了?
陆沉诧异。
很快又低低叹息。
白烬妆,终究还是输了。
呆滞片刻后,那蜘蛛再次行动,带着异样的沉醉,缓缓俯下身,像是在品味一件绝世珍馐,将白烬妆的尸身,一寸寸吞噬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