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塔倒是一点都不意外，玛雷高超的牌技总要有个由头。

　　而休伯利则愣在原地，半晌才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我是斗堡主的创始人啊。”玛雷摊手。

　　“怎么可能……”

　　“我骗你干嘛？”

　　玛雷从储物囊中翻出一个小巧的黑漆木盒，递了过去。

　　盒盖上，是一道几乎被磨损的金色火漆印章，印着一枚倒扣的堡垒徽记，中央依稀可见一个“M”的首字母。

　　他打开盒子，里面赫然是一副泛黄的扑克牌。这副牌边角磨损严重，牌面设计与市面上流通的版本截然不同。

　　——这正是“斗堡主”风靡之初，艾拉曼托夫家族设计并发售的第一套限定卡牌！

　　盒盖上，有歪歪扭扭的一行字：

　　“测试用，以后不要再找我打牌了。——玛雷。”

　　休伯利的瞳孔剧烈收缩。

　　他小心翼翼地从玛雷手中接过木盒，指尖都有些颤抖。

　　原来，自己崇敬已久、幻想过千百次与之会面的斗堡主创始人，竟然就坐在眼前，离他只有一张桌子的距离！

　　难怪他出牌时冷静精确、滴水不漏，而且运气好得令人发指……

　　不，不是运气，是设计者本人早已将胜率、逻辑与心理战术融会贯通，达到了世间无敌的层面！

　　无敌，就会寂寞，因为世间已经没有人可以打败他了。

　　难怪，他会逐渐对这个游戏失去兴趣。

　　他休伯利，竟无知地点评起了创始人，简直肤浅到可笑！

　　收藏家们趋之若鹜的稀有卡牌，却在玛雷大手一挥之下，直接送人，“送你了。”

　　“这、这真是十分感谢……！”

　　“既然这样……”

　　休伯利“蹭”一下子站起身，诚挚地请求，

　　“玛雷，今年的‘堡垒之夜’，请你作为嘉宾出席吧！以你的身份，全帝国的牌迷都会为之疯狂！”

　　“啊哈哈，这个就——”

　　玛雷刚要回绝，就听门外响起敲门声。

　　“休伯利少爷，”一位侍从在门外沉声禀报，“珐泽少爷有要事找您，请即刻前往议事厅。”

　　听到是兄长找自己，休伯利眉心微蹙，神色间掠过一丝不悦。

　　这场突如其来的打断让他十分不快，即便如此，他仍保持着贵族应有的风度，起身向两人致歉：“失陪一下，我去去就来。”

　　“赶紧去吧，”玛雷把牌收好，靠着椅背打了个哈欠，“今天就先打到这里，反正我也该去找合伙人业务商谈了。”

　　休伯利点头，然后笑道：“那我就当你答应我的请求了？”

　　“来日方长嘛。”玛雷朝他挥了挥手。

　　反正他们迟早要去布拉，向王座报告神谕一事，顺道参加个牌佬嘉年华也没什么不好。

　　休伯利回以一笑，走出房门。

　　……

　　议事厅中灯火柔和，魔导灯垂下点点辉光，映照着天花板上那副描绘兰斯洛特家族史诗的壁画。

　　休伯利踏入厅中，珐泽正负手立于窗前。

　　迟暮的日光将兄长的身影拉得修长。

　　珐泽回头的那一刻，脸上带着一贯的温和笑意，

　　“休伯利，你来了。”他挥手屏退了左右的侍从。

　　门扉合上的声音在空旷厅堂中格外响亮。

　　“兄长，你……有事找我？”

　　一想到自己其实无论如何也会出席苍玫之夜，他就不知道怎么面对珐泽，往日熟悉的“兄长”也叫得极为生涩。

　　所以，他叫得小心翼翼，眼神不自觉地游移。

　　珐泽没有立刻回答，只是转过身来，注视着他。然后，他忽然一笑，

　　“我亲爱的弟弟，你在紧张什么？”

　　这句话被轻飘飘地扔在了空气中。

　　休伯利呼吸一滞，下意识反驳：“我没有。”

　　珐泽的笑意并未散去，只是多了一分意味深长。

　　“我知道你一直在努力争取表现的机会，想为家族分忧，想证明自己的价值。所以，我提前从北境回来，对你来说，并不是个好消息。”

　　休伯利攥紧了拳头，语气更为硬气：“你猜错了。”

　　他怕珐泽误会，更怕承认自己那些不为人知的焦灼渴望。

　　然而出乎他的预料，珐泽并没有继续逼迫他承认，反而开口道：

　　“我能理解你，因为我曾经也是这样。”

　　“所以，我打算给你一个机会，正大光明地出席‘苍玫之夜’。”

　　休伯利瞪大了眼睛，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

　　只听兄长继续慢条斯理道：

　　“虽然父母不打算让你出席今晚的宴会，担心你会分去我身上的光环，但我倒不这么看。如果我无法凭借自身的本事获得宾客的认可，那即使未来真的成为家主，也是虚名一场。”

　　“父母会怪罪你的。”休伯利脱口而出。

　　“所以，你现在需要一个出现在宴会上的合理理由。”珐泽不急不缓地说，“不过，我已经替你想好了切入的方式。”

　　他走至桌前，轻轻拍了拍一摞手稿：

　　“今晚将会有政界、商界、教会与艺术界的重要宾客参与，寻常的排场和宴席他们早已见怪不怪，若想令人眼前一亮，就需要一些特别的安排。”

　　他看着休伯利，见到后者还是满脸戒备，语气柔和了一些，

　　“我亲爱的弟弟，我记得你从幼时起，就身怀烘焙的天赋。你烘焙的手艺，不比我们家的御厨差多少。所以我决议，就让你亲手为今日的‘苍玫之夜’制作甜点。如此，你便能借着这个机会现身。”

　　“你是打算让我一个人做给一整个宴会的甜点？”休伯利愣了一瞬，随即苦笑，“那我得熬三天三夜。”

　　“当然不是。”珐泽摆了摆手，“这份点心只需献给一人，我们最重要的合作对象——赫尔斯家族的老爷子，里德曼·赫尔斯。”

　　“老爷子牙口不好，却嗜甜如命，早就吃遍了格林各处的烘焙坊。只是我想，尽管是格林最负盛名的糕点师，手艺怕也不如你……”

　　“为了今晚，我已经让人准备好最上等的原料，就等你去厨房大显身手了。”

　　短暂的沉默之后，休伯利同意了。

　　这是一个好机会。

　　比起偷偷潜入宴会，如今的方式无疑能让他在宾客面前更体面地亮相，甚至可能，获得里德曼·赫尔斯的关注。

　　“我会去做的。”他答应下来。

　　珐泽轻笑：“那我就拭目以待了，亲爱的弟弟。”

　　“对了。”

　　见到休伯利转身就走，珐泽却想起一事，叫住了弟弟。

　　“还有事吗，兄长？”

　　“啊，的确是还有一件事，方才忘记告诉你了。”

　　“是什么？”

　　“以表诚意，在‘苍玫之夜’上，你将亲手把制作的点心送给那位老爷子。”

　　休伯利的心脏剧烈跳动了一下。

　　这……的确是他梦寐以求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