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伯利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

　　“谢谢你，玛雷。”他低声道，“虽然我还没想好该怎么做，但如果真的有机会，我不会轻易接受这场联姻。”

　　“可别这么说，”玛雷嘴角一翘，“我又不是什么搅人婚事的坏家伙。”

　　无论是联姻，还是抗争，那都是休伯利自己的选择与责任。玛雷作为朋友，出言建议，也只是希望他最终能走上一条真正属于自己的道路罢了。

　　休伯利看着眼前这个优哉游哉，却总能一语中的的魔术师，忽而开口：

　　“玛雷，如果哪一天，我真的决定走上另一条路……”

　　“你会愿意留下来，做我的幕僚吗？”

　　“或者说……伙伴？”

　　他真心希望玛雷三人能留下来，至少这样，在这偌大的家族里，还能有几位真正称得上“自己人”的存在。

　　“谢谢邀请，但还是不了。”玛雷摆摆手，“我在同一个地方待不住。你喜欢自由，我比你更喜欢。”

　　“我明白你的答案了，”休伯利愣了愣，做出最后一搏，“但你确定没误会什么？做我的伙伴，并不意味着会失去自由。”

　　玛雷抬头望向天空，眼底倒映着漫天星点。

　　“我是水，我是浪，我是不可逆的潮汐，我是终将奔流入海的河流。”

　　少年背过手，转身而去，步履轻快，几息之间便消失在小径尽头。

　　只留下一道淡淡的声音，随风而来。

　　“莫要强留，自由之人，从不系舟他岸。”

　　休伯利站在原地，望着玛雷渐行渐远的背影，眼底流露出一抹掩不住的遗憾。

　　“自由之人，不系舟于他岸吗……”

　　他低声喃喃，自言自语。

　　真是可惜了。在他所接触的圈层里，像玛雷这样知世故而不流俗的年轻人，实在少之又少。

　　今后要再想遇见如此之人，不知要等上多久。

　　……可惜，真是可惜啊……

　　远去的玛雷，步履看似从容，实则内心已经飘了。

　　他浑身激动得颤抖，手脚都在发麻，嘴角控制不住他妈上扬。

　　太、帅、了！！

　　我简直、太帅了！！！

　　“我是水！我是浪！我是不可逆的潮汐！！我是终将奔流入海的河流！！！”

　　我的至高神，这发言简直是佳句天成、字字珠玑——文艺中透着哲理，哲理中带着洒脱，才华横溢，天理难容！帅得连他自己要折服于堪比这神灵的才华之下！

　　他拼命忍住回头看的冲动。其实，不看也知道，休伯利此刻的表情一定是满脸顿悟、若有所思、醍醐灌顶，仿佛被点醒人生。

　　要不是担心被来往的佣人瞧见，玛雷恨不得原地跳起来为自己鼓掌。

　　这是一次很有纪念意义的，完美、史诗级、无懈可击的装逼。

　　少年法师激动得眼角划下一滴泪。

　　他会将今晚，永远铭记于心。

　　……

　　逗留在格林城的日子，三人各自展开调查。

　　玛雷陪着赛利亚回到教堂，对神职者提及的异状进行了逐一排查。他召唤术式反复扫描整座教堂的结构、魔力流动与残留气息，却未发现明显的人为干扰痕迹。

　　“对于我来说，如果只是制造地动山摇的效果，或是抬起教堂晃一晃，当然能够做到。听上去很难，但土系魔法中亦有记载。”

　　玛雷一边施展探测术式，一边回答赛利亚的问题，

　　“然而，要做到让里面的人感受到震动，而外面的人全然不知，那就不是简单的法术能做到的了。不光是土系术式，水系、风系……嗯，可以说，五大元素体系的术式都做不到。”

　　“不过，要是想达到同样的效果，或许精通幻术的至尊法师有可能办到。”

　　“幻术？”赛利亚闻言，更添疑虑。

　　“嗯，就是少见的精神系魔法师。或许他们可以通过对教堂内的人施加幻觉，来达到在人们的认知中改变环境的效果。”

　　玛雷皱眉，收回术式，这一次扫描，他依旧什么都没探查出来。

　　只有一处稍微不对劲的地方，就是靠在近侧殿一个角落的墙体中，夹着一根不知名的鸟类羽毛。

　　那根羽毛卡在砖缝里，所属的鸟类并非格林本地的品种。

　　“这座教堂建得久远了，或许比格林城本身的历史还要悠长。”跟随二人的神职者回忆道，“建材大概率是从外地运来的，就算那根羽毛混进了砖缝里，也有可能只是当初工匠们疏忽大意罢了。”

　　玛雷与赛利亚对视一眼，虽心存疑虑，却也无可奈何。

　　眼下线索有限，两人只得将疑点搁置起来。

　　若是异变再次发生，到那时再探查，说不定会有新的发现。

　　而休伯利这边，只是一转眼，便到了和泽兰西亚家的末女，艾尔莉·泽兰西亚见面的日子。

　　泽兰西亚家在格林城的府邸坐落在城市边缘，虽不算偏远，但周围人烟稀少。许是怕猛兽侵扰，宅邸四周都筑起了高墙。

　　休伯利按照约定的时间到达府邸，让马车在墙外等候，独自进入高墙之中。

　　然而，进得了外院，却进不去内院。

　　眼前大门紧闭，门口一名女佣迎了上来，对休伯利行了个礼。

　　“午安，兰斯洛特少爷。真是不巧，小姐今日外出打猎，许是在何处耽搁了，还未归来。还请在此处稍作歇息，实在抱歉。”

　　“打猎？”休伯利一愣，“她知道我今天要来吧？”

　　“自然知道，”佣人点点头，一边说着，一边指向门边一侧，“小姐生怕自己赶不回来，特意为您安排了这台‘智能消遣用魔导机’，您若是觉得等待时太过无聊，可以和它稍作玩耍。它是小姐近日最新完成的作品，在处理人类对话逻辑方面有突破性的进展。”

　　“……”

　　休伯利沉默地看向面前那台“智能消遣用魔导机”。

　　它的高度及腰，外形奇特，六边体的机身外包裹着金属，边角装有缓冲器般的弹性构件。机体正面嵌着一块椭圆形魔晶屏幕，屏幕之上浮现出淡淡的流光，像是在待机中。

　　……唉，算了，来都来了。

　　休伯利低头审视，确认它不会突然炸掉之后，勉强点头：“好吧，我该怎么用？”

　　“很简单，”女佣流利地回答，“和它说话就行了，它会自主和您互动的。”

　　休伯利感到一阵匪夷所思，“你是说，我要对着一台机器说话？”

　　“正是。”

　　佣人点头致意，转身离开，留下休伯利一个人站在魔导机前面。

　　空气一时间变得安静，气氛有些尴尬。

　　休伯利清了清嗓子，眼神微飘地扫了四周一圈，见女佣走远，四下无人，才硬着头皮，小心翼翼开口：“你、你好？”

　　检测到一声问候，那块椭圆形魔晶屏忽然亮起，上面显示出几个字符。

　　与此同时，一道机械质感的声音陡然响起：

　　“您好，尊贵的访客，很高兴为您服务。”

　　“……？！”

　　休伯利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吓得差点跳开，当他意识到是魔导机在说话时，猛然往魔晶屏上看去，脸上写满震惊。

　　魔晶屏上显示的，正是它方才说的话——【您好，尊贵的访客，很高兴为您服务。】

　　“你……真的会说话？！”他一脸难以置信地盯着魔导机，“这也太神奇了吧！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能和人说话的魔导器！”

　　魔导机沉默了一秒钟，屏幕上的光晃了一下，接着冷不丁冒出三个字符。

　　和上次一样，机械声同时响起，

　　“典，难绷。”

　　休伯利：“……”

　　休伯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