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渐降临,袁不凡却是哪儿也不去,只是躺在屋顶之上,仰头看着明月渐渐升起,夜空晴朗,繁星渐明,星河之中,璀璨夺目。
恨不得腾云而去,于那宇宙星空流浪,却慵懒的打了个呵欠。
就在这时,一股阴风骤然而起,带着丝丝妖异香气,随后便听不断有凄厉鬼声传来,当真恐怖。
只是这种吓人的手法,若是用在凡人身上,自是百用百灵,可眼前这位,却非凡俗,虽还未得证至真仙道,却已算得半仙。
袁不凡被扰了观宇宙星海之雅趣,冷哼一声,一抬手便将那装神弄鬼的精灵从地底下拘出。
却见是个穿着粉红色衣服,面若桃花的小女孩,大约只有五六岁模样。
此时被袁不凡用大神通拘来,她哪里见过这等手段,心中一慌,竟跌坐原地,哇哇大哭起来,眼泪哗啦啦的掉了一地,看向屋顶那位深不可测之人,不知如何是好。
不等袁不凡说话,门外却传来了敲门声,只听一个颇为熟悉的声音从外头响起:
平安县城隍沈墨石,深夜造访先生雅居,不知先生方便见否,小神带了些美酒,先生可愿受用?
毕竟是一县正神,自然没有怠慢的道理,袁不凡从屋顶飘飘然一跃而下,随后整理衣冠,不理会哭声小了一些的女孩,上前几步,也不开门,对着木门作揖,然后作了个请的手势,道:“城隍大人快请进吧。”
见对方客气,礼仪具足,态度虽然谈不上非常谦逊,但却绝无寻常修道有成者的傲慢习气。
就这一点,沈墨石便高看此人一眼,整理仪容,随后走进院内,态度恭敬,互相见礼。
一番客套,之后,二人在院中石桌旁坐下,城隍大人一挥手,便将几壶美酒,数道精致小菜摆好。
拿起酒杯,亲自给袁不凡斟酒,客气说:“我县武判官已具陈先前擒魔一事,沈某敬真人一杯。”
袁不凡拿起酒杯,与对方碰了碰,便也一饮而尽,那沈墨石哪里看得出,眼前这位得道真人,几个月前,还是个生死不能做主,为虎作伥的鬼物。
一来回间,关系便热络了许多,那城隍大人又说,此次擒魔有功,多则百年,少则甲子,一旦有空缺,便能升任府城隍,知袁不凡住进城中,便来拜谢。
袁不凡笑着摆摆手,不以为意,却将话题引向了不远处的女孩。
城隍笑容一敛,颇为自责道:“皆是下官疏漏,忘记此树精喜捉弄人,冒犯先生,当真不该。”
说罢,怒喝一声:“你这精怪,可知方才已触犯仙人?若非袁先生慈念,汝今早已形魂俱灭,还不快上来赔罪。”
那女孩懵懵懂懂,见一向威严无二,最为尊贵的城隍大人竟向那人陪酒,言语中没有半点官威,反而处处自谦礼让,也大概知道自己方才吓错人了。
便嗫嗫嚅嚅,走到袁不凡二人身前,噗通一声跪下,道:“仙人饶命,仙人饶命,人家不知是真仙,无意冒犯,请仙人不要责怪。”
城隍见此也稍稍松了口气,急忙解释道:“不瞒袁先生,此即是院中那桃树成精,我看她虽是精灵一类,但未曾犯罪,虽然顽皮,本性不坏,又感念她为树木之类,开出智慧不易,故留她性命。今冒犯先生,已是罪过,还请先生明示,如何处置此树精。”
袁不凡摆摆手,一脸不在意道:“无妨,不过是一些恶作剧罢了,这宅子之前主人,恐怕也是被你吓走的吧?”
女孩点点头,怯生生答道:“是我故意吓走他们,他们总是吵闹,害我不能清净。”
袁不凡叹息一声,说:“你却自顾自修行方便,却不知道此处是有主的宅院,也不知道是谁妨碍了谁?”
小桃花精不敢说话,一旁的城隍脸上发烫,有些惭愧道:“却是我疏忽了,不过那些被吓走的人家,我都安排了一些补偿。”
“我先前亦警告此精,实在不忍将它抹杀了去,故不时从善化导,若将来成就善业,修行有成,也能守护平安县几分安宁,先生恕罪。”
袁不凡点点头:“如此却也无碍。”
说罢收了神通,那小桃精便觉通身放松下来,对着二人连连拜谢。
袁不凡挥挥手:“我也不挪你这树走,好好修行,正如城隍大人所说,将来若有所成就,当守护平安县。”
顿了顿,又说:“若在修行有什么不懂之处,也可以问我,只是不准再作怪吓人了。”
那小妖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城隍大人也经常指点她修行的。
反倒是沈墨石知她得了大机缘,当即板着脸道:“你这小妖好不知礼,还不跪下感佩袁先生恩情?”
沈墨石本想说感谢师恩的,但又觉得这样有强替袁不凡收徒之嫌,反而不美,便改口称为先生,这样便说不上是什么正经的师徒名分了。
看着跪在地上磕头的小妖怪,袁不凡却也不吝教诲:“修道者最重心性,若能修善而去恶,纵一时不能成就,但绝不至于落入魔道,此中道理,非一二句能说清,汝自修行,不见他人恶,自修道业。”
小桃花妖懵懵懂懂,似乎听懂了什么,但又觉得对方说的全是废话。
不过也不敢造次,直到袁不凡令她回自己住所,才敢离开。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一仙一神,可谓相谈甚欢。
沈墨石虽只是一县城隍,但眼界却是颇广,袁不凡对此方世界一无所知,于是二人从人间聊到仙道,透露出不少信息,也算是让袁不凡对这个世界有了比较粗浅的认知。
此地平安县,乃是静安府十三县之其一,至于静安府,属大炎王朝一百六十八府之一,南接大海,北连大乾,据说大乾版图,比大炎足足大了七八倍不止。
就沈墨石描述,这大炎幅员已算是辽阔,足有一个地球那般大。不知更有不知多少国家在此大地建立。
至于仙道,则是二人谈的最多,修真者有五种境界,分别为:入道,济玄,飞天,乾元,证真。
入道与济玄真人,常在此界以及上界四重天行走,至于飞天境,则在四重天之上,乾元一般在第九重天,其中天帝掌管此三界九重天界,人间,地府,总计十一方世界。
而沈墨石,正是神道一员,说起那九重天上,眼神无比向往炙热。
他感叹道:“神道不同先生仙道,全仗自力,超越世间,自作大丈夫。我等人间神祇,皆是过去善福深重,死后被委任神职,封为神官,虽受命于天,但却不再自由,不允许出属地半步,又要以人间香火为饮食,比起先生,自是惭愧。”
“而且一般神官升迁全靠功劳业绩,且不说升入凌霄殿中,作大神仙,受诸快乐。就算想要升上天界第一重天,也是难上加难。”
大概了解神道之后,袁不凡便说:“仙道缥缈,入道者多,证真者如凤毛麟角。”
沈墨石将杯中酒液一饮而尽,语气充满艳羡道:“先生不知,若能入道,便是远超我等神祇之流,若是八重天以下任何神官官职,用来换一个入道真人之身,一切神祇绝无拒绝之理啊。”
“当知仙道自由,不赖香火等事,但能入道,寿元虽才一万,亦可腾云驾雾,游戏天上人间,如何是我等可比?我等神祇,皆仗过去善业,得此善果,仙道真人却是不同。”
“像我等下界城隍,但有调令,无敢不从,又不能出界,性命全然不由自己。”
袁不凡深深感到城隍大人语气中悲哀,似有所感道:“一颗金丹吞入腹,我命由我不由天。自由最难得。”
沈墨石拍着手道:“快哉快哉,当真好诗,先生果然不凡,但凭此句,莫说乾元大道,就是三花聚顶,五气朝元之极境,也可一试。”
袁不凡哈哈一笑,甚是痛快,又说:“我闭关日久,已有些不谙世事,今次游戏人间,多劳城隍大人指教。”
沈墨石连称不敢,袁不凡又说:“我欲在此平安县常住,奈何囊中羞涩,大人可否介绍一份活计营生与我?”
城隍沈墨石奇怪的看着袁不凡,心中暗道,这等超凡脱俗之流,果然非凡情可以测度,就算他只不过是个入道者,世间财富,但使个神通,金银满屋,绝非难事。
“县中倒是有个生计,是给学塾当教书先生,若袁先生不弃,或可以去面试。”
袁不凡眼睛一亮,自嘲道:“我便是个好为人师的。”
城隍摇摇头,道:“能作袁先生弟子,也不知道那些娃娃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大人可否借我一些通俗书籍,以及内涵仙道中见闻之书籍。越多越好,袁某闭关多年,如今不识世态,就当看些闲书打发时间。”
沈城隍看了一眼天边露出鱼肚白,当即站起身,面色红润,语气愉快:“不知觉便叨扰先生一夜,罪过罪过,我这就回去,差人送来。”
袁不凡起身送客,一直送到了巷子外,反让城隍大人颇为受宠若惊了。
那馄饨铺此时已经开张了,只是时间还早,铺子里也没有客人。
那老板见天色还未亮,昨日那位先生便从巷子里走来,便打招呼道:“先生早。”
袁不凡笑着点头,即是和老板打招呼,亦是与城隍道别,毕竟凡人在此,不好对着空气拱手,否则恐怕就要被当做癔症了。
城隍走了之后,袁不凡拿着几枚仅剩的铜钱,问:“老板,这些钱够吃一份馄饨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