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米莉举着相机在事故现场穿梭，金发随着动作上下跳跃，活像只不知疲倦的金丝雀。

　　她时而蹲下拍摄新兵们慌乱的表情，时而踮脚抓拍埃里克挥舞扳手的模样。

　　二十出头的年纪，让她有着挥霍不完的活力，对记录的热情始终是她能在随军记者中脱颖而出的原因之一。

　　“埃米莉小姐！请您立刻离开！”

　　这时回过味来的王道提高声量，军靴重重踏在碎石路上向她走来。

　　埃米莉回头冲他颔首示意，动作带着战地记者特有的利落，却仍固执地按下两次快门。

　　将新兵们瞳孔中晃动的不安和埃里克那脖颈暴起的青筋收进取景框。

　　就在埃米莉准备拍摄最后一组照片之际，卡住的炮弹突然发出“咔嚓”脆响，仿佛被无形的手重新校准，竟然冷不丁地划入了迫击炮的炮管内。

　　当金属滑动的闷响传来，埃米莉正半跪着调整相机角度，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她瞳孔骤缩，重心不受控地向后倾倒。

　　千钧一发之际，王道早已紧绷的神经瞬间拉满，长臂如闪电般探出。

　　他揽住埃米莉纤细的腰肢，另一只手稳稳托住她的后背，旋转半周将她护在怀中。

　　两人跌坐在堆积的沙袋上，埃米莉的相机擦着王道肩头划过，在沙地上滑出长长的痕迹。

　　“没事吧？”

　　王道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喘息，温热的呼吸扫过埃米莉泛红的耳尖。

　　她仰起头，鼻尖几乎要撞上他紧绷的下颌，蓝色眼睛里还残留着未消散的惊惶。

　　“我说过这里危险。”

　　王道的声音冷硬如铁，但是面色却意外地有些尴尬。

　　因为他们离得实在是太近了。

　　意识到自己的手臂仍紧紧箍着埃米莉，她军装下传来的体温透过布料灼烧着掌心。

　　他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松开手时顺带扯下颈间的方巾，利落地裹住她渗血的膝盖：“战地记者的第一课，是学会预判危险。”

　　“可刚才您的反应，倒像是提前预判了我会摔倒。”

　　埃米莉歪着头，发丝垂落挡住绷带下的伤口，“要不要我在报道里写，54团团长有超能力？”

　　她举起沾满沙土的相机晃了晃，闪光灯亮起的瞬间，定格了王道耳尖不自然的绯红。

　　对于刚刚的这个插曲，埃里克抹了把额头的冷汗，嘟囔着继续检查迫击炮。

　　刚刚好在引信没有触发，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对此身为一营营长兼临时迫击炮排排长，埃里克绝对不会再马虎了。

　　“埃里克，耐心点，多让雷斯教教他们。”

　　王道站起身拍了拍裤腿的沙土，目光扫过惊魂未定的新兵们。

　　雷斯就是之前被德斯佩雷安排过来参与过圣贡沼泽一战的迫击炮排长。

　　埃里克用袖口蹭掉额头的油渍，朝雷斯的方向扬了扬下巴：“那老小子正给新兵画弹道轨迹呢，拿树枝在地上划得比战壕还深。”

　　他半开玩笑地回答着，王道顺着埃里克示意的方向望去。

　　只见雷斯单膝跪在沙土上，用一截烧焦的树枝在地面勾勒着复杂的抛物线。

　　几个新兵围在四周，脖子伸得老长，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动作。

　　雷斯突然用树枝重重敲击地面，溅起的沙土让前排的新兵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却也听得更加专注。

　　他转身看向王道，压低声音道：“这批新兵虽然是残部拼凑，但里头也有几个苗子，就是太毛躁。”

　　这时，埃米莉不知何时凑了过来，手里的笔记本已经记了大半页，金色的发丝垂落在纸面，随着她低头写字的动作轻轻晃动。

　　“我能采访下雷斯排长吗？”

　　她抬起头，蓝色的眼睛里满是期待。

　　“就五分钟，关于圣贡沼泽的战术经验，读者们一定会很感兴趣。”

　　王道还没来得及开口，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一名传令兵骑着马疾驰而来，在营地中央猛地勒住缰绳，战马人立而起，前蹄重重踏在地上，扬起大片尘土。

　　由于王道所在的炮兵训练场距离大本营还有点距离，因此这个传令兵还特意骑着马火速传递消息，显然是很重要的事情。

　　传令兵从怀里掏出了电报纸，双手递向王道：“军长密令！德斯佩雷将军将于明日发动总攻，命54团作为第一梯队，明日一早强袭马恩河，为大部队开辟一处登陆场！”

　　话音落地，整个训练场陷入死寂。

　　埃里克攥着扳手的手关节发白，雷斯用树枝在沙地上划出的抛物线突然中断，新兵们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中夹杂着不安的抽气声。

　　王道夺下电报，目光如炬般扫过电报纸上的每一个字，指腹反复摩挲着。

　　“第一梯队”“强袭”的字眼，仿佛要将这些沉重的命令刻进心里。

　　远处传来隐约的炮声，混着秋风卷着沙土打在众人身上，让这份突如其来的任务更添几分肃杀。

　　王道将电报塞进口袋：“军部的命令，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他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目光扫过埃米莉，见她正咬着笔帽记录，心头莫名烦躁：“埃米莉小姐，这里没你的事了，回营地整理你的稿子。”

　　“我要跟你们一起去。”

　　埃米莉抬起头，很是固执地看着他。

　　“第一梯队强袭马恩河，这将是改变战局的关键一战，我必须在现场记录战士们的英勇。”

　　王道盯着她看了两秒，最终将目光转向天边暗沉的云层。

　　按理说作为穿越者，他肯定预料到了总攻一定会下达，但之所以令他赶到不安的其实是因为。

　　这次的总攻竟然比历史上提前了一天！

　　难道是因为王道的出现开始产生蝴蝶效应了吗？

　　会不会未来的历史走向变得不再是可预知的呢？

　　那么他真的还能继续游刃有余地继续待着弟兄们赢下去吗？

　　“埃米莉小姐，明天的战斗，我希望你不要离开我的视线范围。”

　　“正有此意呢，我英勇的沼泽英雄维克托中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