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角域中,此时的气氛有些微妙。
典狱长看着眼前的这个白衣男子,不由冷汗直冒。
自己当日将他安排进入敢死队一事,可是被楚氏批斗了好一阵子,甚至害得自己后面再也晋升无望,而现在,这个像是怎么也杀不死的男人。
他竟然又回来了!
先别说他现在的身份是一营之长,已然拥有了与自己平起平坐的资格,单是他那背靠葬主的身份,根本让自己生不出半点惹他的心思。
一想到这,典狱长几乎都想跟当日送走他时的那般,再度跪着给他磕头了。
他哪里是个凡人,他是神!是个瘟神啊!
“我来,是有一件事要你帮忙”,一尘看着那面色像是吃了屎一般难受的典狱长,毫不客气地说道。
“白,白大人,你请说。”
“把一帮自阵法岛被派遣而来的囚徒带到我的面前,而且要快!”
“这!”
典狱长闻声一惊,他这些年帮很多人擦过屁股,看守岛的那帮器师也算在其中,而且,还有人专门打过招呼,能将那帮器师整死便想办法整死。
这是一趟浑水,他实在是不想趟。
“白大人,这件事下官实在是无能无力啊!”
“我只说一遍!”
一尘双目陡现青光,如同幽鬼附体一般,语气更是透着难言的恐怖气息,典狱长再度惊得跪下了。
所幸,那幽光只是闪了一瞬,否则典狱长觉得自己尿崩都是好的。
“白大人!”
“白大人啊!”典狱长近乎哭号起来。
“不是下官不愿,而是那帮囚徒都已经死在了狱中了!”
轰!
一尘的心头如遭雷击,顿时布满难解的愕然。
自己苦心孤诣来到此处,好不容易才觅得了希望的影子,难道这直接就不翼而飞了?
真若如此的话,那岂不是死局!
不对!他很快又回过味来。
那可是一大帮器师,这才多长时间,哪怕杀猪也不可能杀这么快!
除非是有人暗中授命!
但有没有可能是典狱长在说谎,或是有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的漏网之鱼?
凭借着自己在江湖上多年摸爬滚打的经验,一尘尽管心头的波澜来回地翻涌,可是他面色却依旧稳如老狗,丝毫不给那典狱长偷鸡的机会。
“嗯?”
“你以为你唬得住我!”
一尘再度显出无比愤然的面色,不由暴喝道。
“若没有这样的人,你就提头来见老子吧!”
“葬主当日的气可还在我身上,你是想让我请他出来吗?”
崩了,典狱长心态直接雪崩。
当一尘装神弄鬼地将葬主搬出来时,所有的阴谋诡计在那两个字面前全然化作了渣滓,典狱长更是直接如同魂飞胆丧一般,连爬带跪地飞身而去。
随即,一尘便焦急地等待起来,他对自己的演技有绝对的信心,但是,那种所有的器师都被灭口的情况,也绝非是没有可能。
冥冥之中,这更像是他和曲墨渊的一场隔空博弈,曲墨渊在赌,赌会不会有人扣蛛丝马迹扣到这种程度,一尘也在赌,赌曲墨渊做的事,或者说是人做的事,不可能万无一失,没有遗漏。
漫长的等待时间开始了。
未明的幻象里,命运的钟摆来回从史营长的尸体,六师姐的尸体上荡过了多次,一尘也在不停地祈求:这一次,命运一定要眷顾他们。
当典狱长提着一个囚犯出现时,一尘不由在心中舒了一大口气,他终究还是赌对了。
来人是一名曾经在阵法岛真正待过的器师,凭借着独到的菊道陪玩技艺,在一帮杀人不眨眼的监狱大哥们手下活了下来。
在他的口中,一尘最终得知了那些变故的真相:
那位监造妖塔的大官,竟然暗自篡改了诏令,而且还把罪责赖在了他们的头上。
原来,按照上级本来的诏令,是圈一处海上净地以训练新式海军,用于将来主动出击,将与海族的战场逐步引至海上,破开节节败退的颓势。
为了安全起见,他们本欲费些心思寻找远离兵患的净地,结果那大官以形势紧急为由,竟直接指定了一处地点。
在他威逼利诱之下,器师联盟只得开始在那十座靠近妖族的阵法岛上驻扎,并着手开采海底脉矿一事。
然而,谁也没有料到,那封妖大阵才修筑了一半,在阵法岛上的一座完工妖塔做了一次妖力试验之后,竟然会引来了妖族。
那大官见东窗事发,直接将全部罪责甩到了器师联盟身上,气人的是,那笔原本应该落在他们器师联盟头上的军饷,竟被此人给直接私吞了。
但这还不是最可恨的。
最可恨的是,他们的盟主发现了那大官身上的端倪,早在器师联盟驻扎之时,他竟然便已经物色好了新的器师队伍。
换言之,此人竟早就想着坑害他们。
不但坑骗他们白干活,更是早就判算好了引他们入狱一事。
若不是那菊道人有些独到的功夫,也早已如其他人一般神不知鬼不觉地被虐杀在了牢中。
一尘听完了这所有一切,惊觉这竟是一个发国难财的故事。
而且,按照那曲墨渊的尿性,器师们已死,他定然会选择深藏功与名,对外宣称是妖族主动引战,包括后面所有的损失,新建的费用,也全然会赖在妖族们的头上。
若没有人去细究,谁又能知道其中的玄机。
哼,文人,真是越大胆便越贪,越贪便越大胆。
古人常说:士子称贤,文人高雅。
谁能想到,在一切美好的外皮下,竟然是一层一层饱读诗书之后,不断累积在心中的暗垢。
简直称得上是臭气熏天,难以直视!
但此时对于一尘来说,这块粘在大唐身上的腐臭已现,也是该到了动刀子的时候。
“想要酬劳和自由吗?”
一尘凝视着那位菊道人的眼睛,用蛊惑的声音对着他如此说道。
“答应我一件事,你便能得到刚刚我所说的一切。”
最终,面对诱惑,那位菊道人妥协了。
而典狱长也怀着一颗想死的心,看着那位瘟神带着一名囚徒直接离开了黑角狱。
这可是黑角狱啊!令所有唐国人都闻风丧胆的黑角狱啊!这个男人为什么就跟回自己家一样随便!他哭丧道。
数日之后,距离唐军驻扎地不远处的半空,忽然传来了一道破风声。
一直守在一尘的帐篷里不让任何人入内的二师兄若有所感,目光像是穿过了层层帷幕,落在了那个白衣男子的身上。
他的脸上不由涌上一抹欣慰,而他的手,却不自觉地化作了手斧的模样。
该砍头了啊!他呢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