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霜的蛔虫病来势汹汹。
卫淇奥整整三日都陪在她身边。
我在家中醉了三日。
逼着自己继续狠心下去,不能影响接下来的布局。
…………
打开电脑,一位远在瑞典的网友发来问候。
这位网友的MSN昵称,叫“千树”。
而我的MSN昵称…叫“邀月”。
嗯,就是移花宫宫主的名字。
千树:邀月,你好久都没有上线了,最近情绪有没有缓和些?会很忙吗?
邀月:承蒙千树小姐照顾,自从千树小姐聊天之后,心里压抑的情绪舒缓了不少,因为最近在办理停学手续,所以有些忙。
千树:啊?为什么突然决定离学?是因为现在这段让你深陷泥沼痛苦不堪的感情吗?
邀月:是,也该换个环境了。
千树:我支持你换环境的决定,不过…关于休学的事,我还是建议邀月,不要太过草率。
邀月:我会好好考虑的。
千树:嗯。
千树:真是有缘分,我们能在全球这么多亿人口中相识。而且还在短短地一个多月里成为好的朋友。
邀月:是啊。如果不是认识您,也许我现在早就崩溃了。
千树:你别这么说,现代人会因为各式各样的原因存在精神和心理方面的疾病,这是很正常的事,只要愿意敞开心扉,相信我们心理医生,积极地治疗,一定会有好的结果。
邀月:谢谢千树小姐,幸好有您,我和Lin才能有继续生活下去的动力。
千树:邀月别这么说,你是我最谈得来的患者。希望你早日康复!
邀月:说起来倒是奇怪,明明和千树小姐认识不久,却已不自觉地将千树小姐当成最知心的朋友。如果千树小姐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请您大胆提出来,只要邀月能做到,定义不容辞。
千树:其实…我有个不情之请。
我盯着电脑屏幕,讥讽一笑,轻轻捧起茶杯,抿了一口,不慌不忙地打着字:千树小姐请讲。
千树:最近你有在国内的新闻里看到万世集团的卫总吗?
邀月:嗯。最近网络上到处都是他的消息。
千树:能截屏给我看看吗?
邀月:当然…【截图】
千树:邀月,以后能把国内有关卫总的消息都告诉我吗?只要是新闻有的,事无巨细…可以都转发给我吗?
邀月:恕我冒昧问句,为什么千树小姐对万世的卫总这么感兴趣?似乎每回聊天,您都会向我打听国内有关万世的消息。
千树:邀月,我与你交心,也不瞒你。其实,万世现任CEO,是我的前男友,可是,我对他还有感情,想和他重修旧好。
邀月:千树小姐这么温柔漂亮,善良体贴。万世的CEO是否有些不识抬举了呢?
千树:不,你误会了。是我提的分手。
邀月:看得出来,您非常在乎他,可为什么会分手呢?
千树:因为……他要回国。我不同意,于是和他闹了一番,我提出分手,他…默许了。我总觉得,他还是爱我的,只是…他一贯冷傲,不愿意做主动的那一方罢了。
我冷冷地盯着屏幕里的对话框。
邀月:我相信这位卫先生,肯定是很爱千树小姐的。千树小姐这么善良美好的姑娘,谁能不爱呢?
千树:【害羞】被邀月说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邀月:千树小姐放心,以后只要有关卫先生的新闻,我都会发给您。
千树:邀月,你不要这么客气。我们已经是知心朋友了不是吗?
邀月:当然,千树小姐是我最信任的人!
千树:谢谢邀月,等会我有个门诊,先不聊了。
邀月:千树小姐辛苦了,再见。
我退出登录,并且在电脑里消除了这个账号的所有信息。
…………
那份邮件包里,有一张綦煌偷拍的,放置在办公室桌上的合照。
那个合照里的女主角,名字叫叶千树。
而男主角,名字叫卫淇奥。
叶千树毕业于卡罗林斯卡学院,本科时期专攻精神科,目前研究生在读,同时也在瑞典某医院见习。
綦煌在调查卫淇奥期间,他的主治医生就建议他去叶千树所在的医院拜访某位教授医师,没想到阴错阳差的进了叶千树的办公室,见到了这张合照。
綦煌的英文名是“Lin”,因为林妙音姓林。
几番谨慎试探,才知道叶千树对卫淇奥在中国的一切,一无所知。
于是就有了后来的邀月。
邀月是“Lin”在某社交媒体认识“抑郁病友”,“Lin”因觉叶医生仁心仁术,故把这医德高尚的医生介绍给了他的病友邀月。
于是我顺理成章的,用一个买来的陌生账号与之交流,成了千树医生MSN好友列表里的一员。
綦煌和我二人一起收集的信息拼凑在一起,凑出的完整故事,还是非常浪漫动人的。
她是卫淇奥在斯德哥尔摩经济学院金融学系读本科的时候,在一场假面舞会上认识的。二人一见倾心,女方主动靠近了男方,风流成性的男方并未拒绝。
交往了两年,恩爱如夫妻。自从男方和女方在一起之后,一改之前风流做派,安定下来和女方交往。
然而,在交往的第二年,男方就动了回国的心思。
至于是什么诱发了男主角回国,这就,不得而知了。
总之,男主角回国促成了女主角的情绪崩溃,一心想要在瑞典发展的女主角不愿意男主离她而去。
吵闹了小半年之后,女主角提出分手,男主角倒是没有丝毫挽留,头也不回的潇洒走了。
于是,就有了后面的故事。
我有意让綦煌在把自己摘干净的情况下,试探叶千树对冯霜的了解。
结果就是,我的这位未婚夫非常高明,他对他所交往的每一个女人,展现的样子都不同!
但有一点的是相同的,那就是…
他的每一位知己都不知道其他红颜的存在,甚至察觉不到她们的丝毫痕迹。
要说起来,叶千树和冯霜对于卫淇奥而言,可谓是最特殊的两个女人了。
一个最好,一个最爱。当然,最爱的这个定义有些宽泛,以我看来,卫淇奥最宠最爱的,应该是冯霜。
而叶千树在众多红颜中,脱颖而出,和这位放荡公子,史无前例的交往了整整两年。
从与叶千树交流时,她言语间的自信来看,对于卫淇奥因她产生出了至死不渝且绵绵不绝的爱情这件事,叶小姐深信不疑。
作为一个已经从泥沼挣扎逃生的过来人,心中对叶千树小姐被小人迷惑而丧失判断能力,继而产生可笑错觉的这一系列反应,深表同情。
如果不是刚好进了那间可爱的游乐场,也许将来也会有一个像我这样的女人,会像现在可怜叶小姐一样,可怜宋星雨。
更远古一些的女人綦煌也查不到了。
只知道在遇见叶千树之前,卫淇奥是风月场上最潇洒耀眼的浪荡子,周旋于各株美艳鲜花之间,不仅没有力不可支,还十分得心应手,处理得游刃有余。
不管怎么说,这叶千树能让这位风月场上的老手,弃之百花,独爱一株,肯定有其过人之处。
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半,接下来,可以筹备婚礼了。
…………
第四日。
卫淇奥拖着委顿的身子,回了公寓。
我睡得极浅,听到浴室细微的水声后,彻底清醒。
我翻了个身,背过门边,闭上眼。
他进门的动作极轻,醒着的我也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的一角,谨慎小心地躺到我身边,小心翼翼地将我揽入怀中。
我转过身,眯着眼睛,睡眼惺忪地看着他。
“抱歉,把你吵醒了。”他的声音极轻,语气却微微丧气。
他这整一套动作这么小心翼翼,却还是把我吵醒了,自然烦躁。
我把脸埋进他的胸膛,闭上眼,自然地环抱着他的腰:“睡吧。”
当他的胸膛挡着我的脸,我的眼睛就睁开了。
他眉眼舒展,尽是笑意,身子不自觉放松,闭上了眼,深深睡去。
我甚至都不敢抬头看他。
像个懦夫一样把脸埋在他的胸膛间,不让他看到我一丝一毫的情绪。
生怕他察觉我的异常,生怕计划出现一丝闪失。
明明在他怀中,应该更焦躁的…
可身体很奇怪,连日来的焦虑,在躲进他怀里的这一瞬间,得到了释放。意识越发昏沉,眼皮越来越重……
他强劲的心跳声,微弱地鼾声,有种奇异的魔力,像幼时妈妈最爱唱的摇篮曲,让人沉沉的酣睡过去。
…………
等我醒来时,他已经离开了。
厨房的蒸笼里有他给我留的午餐。
我食不知味的吞咽着。
我看了一眼墙壁上的挂历,日子将近,是该和他提婚礼的事宜了。
在那之前,我还有一件事需要确认。
我酝酿好了情绪,确认自己说话时带着微微哭腔之后,便拿出手机拨通了周二的号码。
“周正则…你在哪?”
“咋啦?妹妹怎么了?你的声儿怎么这么不对劲啊? ”他立马急了。
我心一暖,却又止不住的愧疚。周二,对不起,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试探你。
“最近卫淇奥很忙…”
“他现在成了万世的CEO,很多事情身不由己。”他无奈叹息。
“但是我们下个月就要办婚礼了。他一直外面没有回来,好不容易回来了一趟,睡了不到两个小时就又出门了……”
我说得平和却有意带着股哀伤。
尽量让自己表现得像个自傲且可怜的弃妇。
依我的性子,是绝不可能当着别人的面自怜自哀的。我这样诉苦,已经很反常了,如果完全抛掉我性子中刻入骨髓的傲气,那实在太假了,骗不得人,尤其骗不得深谙我性子的周二。
“你在哪儿?我去找你!”
我就知道……
“我在公寓……”
“等着,见面聊。”
…………
我挂了电话,盯着杯中已经冷却的君犹初发呆。我这么做合情合理,所谓一个待嫁的少女,未婚夫忙得不见人影,心生怨恨这是人之常情,没有什么说不通的地方。
即使我一点都不在乎我的“未婚夫”在不在家。
我不过就想试探出周正则究竟知不知道冯霜的存在。
如果他知道冯霜的存在,我十足的把握,在他来找我,和他交谈之后,试探出来。
如果他不知道冯霜的存在,听闻卫淇奥因工作忽略我,并且没有承担起婚姻责任的话,以我对周正则的了解,他怎么都会找卫淇奥大闹一番。
他一旦这么做了,卫淇奥就会把注意力转回到我身上,我就可以好好地和他谈婚礼的相关事宜了。
还有第三种可能,他并不知道冯霜的存在。在我“怨妇”般向他吐了苦水后,他去找卫淇奥,在这之间,他发现了冯霜的存在,又会产生什么样的故事……
他帮着卫淇奥瞒住我,还是站在我这边揭穿卫淇奥……
周二,是我最信任的人。
偏偏,他也是卫淇奥最好的朋友。
我这一生最恨做选择,更恨逼人选择,可我现在没得选择,我必须要这么做,我必须弄清楚周二心中的那把称偏向于谁。
似此星辰非昨夜,谁让我和卫淇奥…可笑的走到了这一步。
…………
我给周二泡了壶好茶,他坐在我对面,眼眶里尽是说不尽的心疼之意。
“才几个月不见,你就又瘦了!你现在简直就是行走的骨架,脸色惨白惨白的,照这发展,是想越过断气的步骤,直接变成骷髅吗?”他气得直戳我的脑门。
我语塞。
他总是有让我起死回生的能力……
被他言语这么一激,脸因怒气被冲得通红。
“卫狗是不是不给你饭吃!让你瘦成这样!你这个死丫头,在綦家瘦,在自己家还这么瘦!二姨要是看到你这么惨,肯定又得心疼!”
我忍着心里翻腾地愧疚,捧起茶杯抿着茶遮盖情绪:“最近发生了很多事。”
“到底出了什么事了?!上次开车去宋宅接你的时候,我就想单独找你问问了。本来我有意问卫狗,但你也知道,他不愿意说的事,神仙施法都套不出来。”
我低头眯起眼思索了几秒,问道:“上次我从宋宅回来,是你送得我?”
周二摇了摇头:“看来你什么都不知道。”
他将那几天的情形与我细说了一番,我淡漠听完。
他越发摸不着头脑:“我现在是越来越搞不懂你们两个了。你今儿这一通电话过来,可是把老子给搞懵了!婚礼这么重要的事,你俩是准备在婚礼前一天发请柬吗?呵!最牛的还不是请柬没发,而是眼看婚礼临近,两位新人什么都没准备!?”
“也不全是。起码我是有准备的,可一个人在准备…总觉得,没什么意思。”我再次掩面喝茶。
我不着痕迹地观察着周正则的面部表情,以确保不漏掉他一丝半点的情绪。
他听完我的话,气得脸红脖子粗,“蹭”的一下站起来,不可思议道:“什嘛?你一个人准备?!MB!卫狗就是这么对你的?老子现在就去找他!”
谢天谢地,周二是这个反应。
“别去了,没用的。你也知道,他工作忙。”我的眼睛看向别处。
他气坏了:“你别给我装圣母!以前在綦家你也当圣母,现在自己要独自成家了还TM装圣母。别装了,你今儿找我来不就是走投无路又拉不下脸去找你男人嘛?我去!”
我抿着嘴,忍着笑意。
他见我嘴角藏不住的坏笑,也没控制住,弯了眉眼。
我俩一对视,不约而同地傻笑出声。
像两个傻子一样。
周正则是猴精儿,如果知道冯霜的存在,并且有心隐瞒,绝对会不着痕迹地在我这儿给他兄弟打掩护。
可他的确是什么都不知道。
下意识地反应骗不了人,越是聪明的人,越是会在关键的时候谨小慎微不露出痕迹,可越是谨小慎微就越说明事有猫腻。
心中坦荡才敢冲冠而怒。
老天爷,你对我也不算那么不公平,起码你没有把我最好的哥哥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