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绪开始往一种不受控制的方向发展,心,慌且疼。并非是言情小说里写得那种强烈的阵痛。
是隐隐的,缠绕不去的慌乱,如影随形的心悸。
它伴随着心脏地跳动,好像只有心脏停止了运动,它才肯善罢甘休。
它把人引到一个不知名的地方,所有的念头,都往一处可怕的方向走着。世间的一切失去了色彩,一切都是悲伤消极的。
有那么一瞬间,想就这样溺死过去。
但一股强烈的恨意又拉扯着我,给我一种向生的希望。
伤害我的人还没有得到报应,我又岂敢这样无休止的折磨自己?
我明知道生命的价值不是仇恨,但嫉妒,不甘,痛苦种种负面情绪的折磨把我拉向一个看不见尽头的深渊。
多年前如影随形陪伴我,侵占我睡眠的“老朋友”,在我短暂地战胜它的多年之后,它再次敲响了我的心门。
深夜,瞒着唐棠和周正则……
我走到精神科科室,敲响了祝医生的门。
…………
其实在这之前,我就打听到他今晚上晚班,所以提前预约了。
他坐在办公桌前,一脸温柔地笑意:“好久不见,星雨。”
我扯了个礼貌的笑,坐在他对面。
“这么晚才来找我聊天?”他起身,从办公桌后的落地大木柜中,取出存了许久的茶叶。
“这么晚泡茶也不怕我睡不着?”我还有心调侃。
“你这茶仙姑,喝茶哪时分过早晚?”
他从柜中取出一个许久未用的小铁茶缸,小白缸上有伟人的肖像。走到一旁洗手台洗净后,仔仔细细地冲泡起了茶。
“祝医生可是好久没喝茶了?”在他面前,我不自觉放松下来。
“星雨不是好久没来了么?”他理所当然道。
“下次再来的时候,我会多带些咖啡来。我知道你喜欢喝那苦兮兮的东西!”
“诶诶诶!你可打住!你来我这儿越少我越开心。不是不得已,你怎么可能找上我。说吧,发生什么事儿了?”他把茶递给我。
这个茶杯,是他专门给我准备的。
一是因为我有洁癖,不喜欢用别人用过的东西。
二是因为我喝茶从不用一次性塑料制品。
所以……许久没见我这老朋友茶缸,目光不自觉多停留了会儿。
我把这些天发生的所有事儿全盘拖出,并且把我的心里感受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在他面前,我无须掩饰。
他要是违背合约,把我的心事透露出去,他是会吃官司的。
再说…祝枝东和我这么多年医患交情了,他也没少把柄在我这儿,每回他出去找洋妞的时候,都和他女朋友说是在为我加班。
只要我一通电话打出去……
他的未婚妻能让他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
“你老毛病又犯了。”他得出结论。
嗯,焦虑性抑郁。
“估计是了。”
“现在这种无法入睡的状态多久了?”
“从我那日在天台见到他起,已经有一周没好生睡过了。”
整夜闭不上眼,心一直在慌,一个字看不进去,一句话说不出来。
这就是我的状态。
“失神发呆持续的时间久吗?”
“嗯,最多的一次,持续了六个小时。”
一直在胡思乱想,一直没完没了的折磨自己。
“我说过,你的情况是不能受任何刺激的!当初你发现卫淇奥有事的时候,你就应该赶紧来找我了!你竟然硬生生的撑了这小半年,直接把自己弄进医院了!你别给我提什么报复不报复的!你这次住院,一定是发病了!”
我低下头,压制住心中的疼意,有气无力道:“可是我现在求生意志很强。”
“嗯,求生意志强!把自己送进医院?”
祝枝东和其他医生不一样,他和我有交情,所以不自觉地带着私心,说得话也多少有些情绪化。
“我来找你开药的!想好好睡一觉。”
他气得直哼:“是了,我也就只有这么点拿药的价值!”
“我先说好,不许吃多,一次一粒,连带着抗抑郁的药吃!”
“知道了。”
“这个药也不能吃多!你已经有对抗情绪的经验了,抗抑郁的药依赖性极强,副作用也不少,这些你都知道的!”
“嗯。”
“从现在起,我们随时联系,一觉得情绪不对了,就和我打电话,知道吗?”
“好。”
“还有!你现在立马找个僻静的地方,远离红尘纷争,去做自己喜欢的事!走渭水沿岸也成,逛秦汉帝陵也成,去趟敦煌更好。”
“等我把我的事儿做完了,我会去的。”
“还有,很久没有看到你这么放心谁了,那个唐小姐,你可以多和她走动。她是积极向上的朋友,她能让你开心,你就多多和她在一起。明白吗?”
“知道。”
“星雨,当年我师父没有劝你妈妈走出来,遗憾了一辈子,你懂吗?”他说这话时,带着一丝祈求。
当年祝枝东还是个实习生,跟着他师父一起,了解妈妈当年丧父之后的所有心路历程,可妈妈没有走出来……
“嗯。”
…………
我在病房不远处的饮水机,正把药片倒在手心里时……
一只手抓住了我。
他一把夺过了我手中的药罐。
仔细看了一眼,双目猩红。
“你疯了吗?”他这激动的样子。
另外一瓶氟西汀紧紧地握在我的手心里,安眠药被他夺了去。
我看到是他,心揪着,慌着,疼着。
手脚在微微的发麻,后脊梁发着抖。
可我极力的控制着,面上得不动声色。
这样的压抑,是成倍的。
我面无表情的越过他直接走掉,他一把拉住我。
“一次不成,你还想再来一次吗?你报复人的手段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低级了?宋星雨,你到底有没有想过,拿命开玩笑,丢得是自己的命,能对我产生什么影响?”
他紧紧地抱着我,身子都在颤抖着,整个人处于一种极没有安全感的状态,看起来像个受惊的野兽,无助极了。
他像是在宣誓什么似的。
既然没有任何打击,那他在颤什么?
我不过就是生了病吃个药而已,关报复他什么事?
打击?以生命打击一个伤害我的人,亏他想得出来,他配吗?
他想丢了理智一般,用力的扳开我手指,想要夺了我另一瓶药。
“松开。”
他哪里在乎我说什么。
“卫淇奥,你不管你在抽什么风,能不能让我吃了药好好睡一觉。”
无力和他争执,我和他的战斗,需得等势均力敌之时才有胜算。我现在半条命悬在高空,如果不让我短暂的落地休息,他不战便胜了。
“睡觉?”他有些挂不住。
“不然呢?还没有亲眼见到你墓碑,我怎么舍得死。”
他面露喜色。
真是奇怪,我咒他死,他反而乐了。
“松开。”
野兽被驯服,成了乖巧的家犬,乖巧的离我一米远,不再有任何过分的举动。
“赔我安眠药。”我淡淡地瞟了他一眼。
他愣了愣,像个毛头小子似的左顾右盼,照了照方向,楞乎乎道:“你等等,我这就给你找来。”
我有意隐瞒焦虑抑郁复发,这件事不能给任何人知道。等他走后,我赶忙吞了药。把药瓶藏进口袋。
…………
接下来事态的发展,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不管我去哪儿,不管我在做什么,只要是有我的地方,两米内一定有卫淇奥。
自从我住院以来,卫淇奥这三个字就成了唐棠和周正则还有二姨三人的禁词。他们仨人对卫淇奥的深恶痛绝的程度,綦煌看了都直呼自己那点不算什么。
他们已经夸张到,一个姓魏的护士料理我的生活,他们都不愿意。
那日某电视台电视节目在讲解《诗经·卫风·淇奥》。
我正走马观花调着台,因为那几个字,手停了下来,盯着屏幕停顿了许久才换台。
没想到这个小细节落在了周正则的眼里。
谁知道周正则那个二傻子直接给电视台打电话,让他们把节目都给撤下来了,原本讲诗经的节目,变成了讲长征……
长征就长征吧!正好,以我现在的情况,是该好好看看革命先辈的奋斗史了。
唐棠的手段就奇葩了。她老人家直接做了个小人,上面写了诅咒:“诅咒卫变态永远遭人背叛,永世爱而不得。”
她每天在我床头施法,那迷信滑稽的样子,逗得我直乐。
二姨更直接了,她是周奶奶带大的孩子,向来主张万事周全的,可这气不过,还是把她那套江湖规矩拿出来了。
听唐棠和我说,她穿着一身黑色运动服,戴着口罩,在万世停车场,堵着下班的卫淇奥。
二话不说,上去就是一顿胖揍。
可谁知道卫淇奥也是个练家子,二人打了个平手。
当然,卫淇奥没有伤着二姨,都是以防御为主。但二姨哪里给他留脸?拳拳暴击,脚脚致命!本着不把卫淇奥打残决不罢休的前提,使尽了毕生所学。
有了以上前提,再提及卫淇奥此人,我不得不佩服得五体投地!他究竟是又用了什么极致的手段,高明的话术,把这么三个被他得罪彻底,恨不得永生不往来的人搞定了?
自我那日吃药被他抓包之后的第二天,我就再也没有看见周二他们。
看护我的人也全变了。
而看护队队长,是如今万世大名鼎鼎的CEO。
他在我身边,对我情绪影响实在是太大了。我必须要像个办法离开医院,不然“老对手”复发的事情,会瞒不住。
如果他利用这件事,像对付綦家那样,弄得满城风雨,利用舆论和他如今的势力,理所应当的陷害我夺权,那我被动的境地将很难扭转……
……
第一日。
不管他的人,给我送什么吃食,我一概不入口。
他们看护照顾我,我一一躲开,不会让他们近我身半步。
卫淇奥在一边默默地看了好一会儿。
最后遣散了一些人,自己亲自照顾我。
他一靠近我,我手脚就发麻,呼吸就有些困难,甚至有些想吐。
这狡猾的狮子不是傻子,我的抗拒太过明显,他知道。
温柔的那套他使了不管用之后,他就采取有效措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