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目光都从我这儿移至身后的卫淇奥。
他身上好闻的浅浅木香钻进鼻息间,我缓缓转身,面带笑意看着他:“卫总来了!”
他隐着眉间深藏的怒气,带着笑,一把搂我入怀中:“小宋总好威风!”
我又笑了:“论威风,何能极卫总?!”
众人看我们亲密的动作,越发摸不着头脑,大家面面相觑,各自在心中盘算着自己小心思。
曾旭见状赶忙道:“小宋总,您是卫总最深爱的未婚妻,卫总也得听您的!这比威风,肯定是您最威风。”
众人闻言,皆是哗然。
最深爱?好一个最深爱!
我冷淡地扫了他一眼,半晌后,轻声道:“既然如此,我作为卫家和宋家两家的掌权人,开掉一个小小的经理这样的小事,犯不着你们一个两个这么整齐的来拜访吧?”
曾旭身子一颤,微微胆怯,求助地看着卫淇奥。
“你说得对。一个小小的经理而已,小宋总要开除便开除。我来不过就是来看看我的未婚妻而已!毕竟我们有几天未见,多少有些想念不是?”卫淇奥轻轻浅浅的两句话,让在座的女同胞们的两颊边不约而同地升起羡慕且含羞的绯红。
我微微一笑:“那正好,趁着未婚夫你在,当着大家的面,我来好好说道说道……我俩虽是未婚夫妻,在家可以如胶似漆,但在工作上需得各扫门前雪!眼下,你插手了我布置下去的工作,贿赂了我要用的人,让他为你所用,那我必须得采取手段,卫总,你说我这么做,合不合理?”
刚才女同胞们的少女心此刻挥散尽了,大家面色惨白。
卫淇奥谦和一笑,微微颔首:“当然,如果是我,我也会这么做的,一切任凭小宋总处理。”
“那很好!在座各位听好了!以后凡是我布置的工作,只需向我和楚总负责!若是有人,出卖我,下场形同张力元以及sunny!至于他们的下场,我希望以后在行业内的每一个角落,都没有他二人的影子!如曾特助所言,哪怕是卫总,都得听我的,所以对我的决定,卫总,也只能服从,哪怕是为了卫总做事,得罪了我,卫总也救不了他!”
我的神色异常严肃,冷言吐出的字句寒若冰霜,四周如同一滩死水一般死寂。
此时无声胜有声。
安静被我的笑容打破,我又道:“当然,我不会随便乱开任何一个为万世卖命辛苦的同事!万世是你们赖以生存的另一个家,既然都是万世人,在座的每一位同事也都是我的家人!大家工作辛苦了,真是不好意思,今天挪用了一些时间,打扰大家正常的工作生活!”
众人松了口气,都带着笑意。楚天明不知何时已经转身离开。
至于张力元,整个人还未回过神来,处在懵着的状态里。
我扣住卫淇奥的十指,朝他柔媚一笑:“走吧,不是说想我了吗?我们是该去培养培养感情了!”
他愣了一秒,笑了笑:“好。”
…………
我坐在他办公桌前的真皮沙发椅上,双手交叠倚在桌面上,下颚撑着指关节,满目柔情地看着卫淇奥。
他站在我对面,我们之间横着一个办公桌,他的手撑在桌前,低头含笑,眼神冷冽的与我对视着。
即使到了今天这一步,我们相视,相憎。明明厌极了彼此,却也能像面对尊贵的客人一样,挂着虚伪的笑意,做着最无谓虚伪的交流。
我隐忍着心口那股西药都无法克制住的剧烈心悸,笑着问道:“卫总今天这一出,我着实看不懂了。张力元这样的小角色,竟能劳烦卫总大驾,亲自出面?”
他抿嘴莞尔:“我相思成疾,见未婚妻,与张力元何干?”
“这里就俩人,卫总的演技向来高明,倒也不必如此执着于在一个观众面前这么费力演出。”我撒了手,有些懒地站起身,又道:“张力元这事是我蠢,但蠢事,我不会再让它发生第二次!如果我身边再出现第二个张力元,我可以想办法让冯霜身边多一些避免不了的自然灾难~”
他听到冯霜的名字,伪君子的虚伪笑意不复存在:“我不是说过,我俩的事,不要扯到其他无关紧要的人吗?”
“无关紧要?这冯小姐,对于你卫总而言,明明就很紧要啊!不扯她扯谁?”我笑得妩媚极了。
我视线一转,见到他大拇指上的白玉扳指,有些玩味儿的抚了抚:“卫总,你是小人,我是女子,你出阴招,我也只好玩损的,这是逼我的,换做是你,也会这么做吧?”我手一顿,迅速收回。
正要扭头走时,他抓住我的手腕,将我扣入怀中。
那浑厚的力道,差点将浑身的筋骨拧碎了去。
他的情绪从不轻易表露于面,即使气极至此,他依旧锲而不舍的挂着他那虚伪的笑意,明明眼眶猩红欲裂,浑身力道无法控制,却也还是轻轻浅浅道:“你觉得你还有机会伤她吗?”
“试试看啊。你伤我一分,我伤她十分。”
“宋星雨!”
“哟,急什么?卫总也会着急?真是稀奇!”
一股热流从身下窜出,身体紧绷过后,我用力推开他:“滚开。”
他箍得越发紧了去。
“我来例假了。再不滚,血就喷你身上了。”既然反抗不了,那就明着来。我和这人渣之间,也没什么羞耻可言了。
他微楞。
然后,失笑了。
这回的笑,看着很真心。
他似无奈似妥协的脱了西服外套,也不顾我的想法,自然而然地系在我腰间。
也无半丝避讳,走到办公桌边最底下的抽屉里,寻出按理来说本不应该出现在这儿的女用卫生巾。
我再也抑制不住心中滔天的妒忌,还有生理本能的痛意。
扯掉腰间令人作呕的外套,想要逃离这里。
地西泮(克制焦虑抑郁的药)和氟西汀,在这一刻的作用都当然无存,那种濒死感的痛苦紧紧地锁住了我。
那种死亡的痛感,如同地狱使者手中的锁链,狠狠地拴着我的颈动脉,我的呼吸和心跳开始急促,手脚麻痹地不受控制。
一切都往不可控的方向走着。
不由自主的开始掉眼泪,理智再也控制不住绝望。
即使我那么努力的控制那股强烈的痛苦情绪,眼泪却那么不受控制的夺眶而出。
我的双脚无力,眼前一片空白。
死亡立马会发生在下一秒……
我不断地深呼吸,不断地忍着泪,而眼泪和痛苦却又源源不断的往外涌。
卫淇奥惊愕地看着我。
他似乎是被我惊着了,脸色比我这个神经病人还惨白难看,他冲上前来抱住摇摇欲坠的我,满脸惊慌……
这样的失控并未持续几秒,他便又恢复如常,理智地抱起我,不顾众人的目光,往门外走。
“去医院,快!”他有条不紊,经过门口对正在忙碌的曾旭命令道。
我紧紧地抓着他的衣袖,浑身都在抗拒着医院。
我不能让他知道。
起码是现在……
我不能再出一点差错了,如果给卫淇奥知道了我的情况,那我的局面只会更加被动……
我不能再输了,报复他,是我仅剩的动力了,我不能让他破坏。
不能走母亲的老路,我不要这样可怜的走完我这一生!我受够了绝望……
我崩溃地流眼泪。
他眸中闪过一丝剧烈的痛意,却什么都没说。
我紧紧地抓着他的衣袖,本能的哀求他停下脚步,可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我甚至喘不过气……
我深吸着气:“不…要,不要去医院……”
他紧紧地抱着我,脸色不知何时透着阴晦的青黑,并未理会我的祈求。
…………
“宋小姐只是正常的生理期。卫先生不用太过紧张!”妇科医生柔声道。
他给出的答案显然让卫淇奥很不满意。
他此刻寒着脸的样子,看起来阴森可怖,只见他对医生冷声道:“她之前生理期,从未出现过这样的情况。”
医生被卫淇奥的态度惹怒了几分:“这就是正常的生理期!宋小姐并未有其他的妇科方面问题。如果卫先生不放心,大可去做个全身检查!”
卫淇奥冷冽道:“我来找你,是解决问题的,不是让你教我怎么去做检查的!”
医生甩开病历单,义正言辞道:“别仗着自己有几个臭钱就在我面前耀武扬威的!我的本职工作是治病救人,不是在这儿看你臭脸的,我说了她没问题!你有完没完?在你身后,还有很多需要帮助的病人在等着我的门诊,请不要浪费大家的时间!”
“我可以让你永远没有门诊。”卫淇奥冷声道。
“呵!我生来还没怕过谁,你大可利用你的权势让我丢工作,公理自在人心,我就算去乡下做赤脚医生,也不看你们这些浪费社会资源的人的脸色,滚出去!”
要说这医生,是个有个性的!他妙手回春声名远播,这些年来不知治好了多少病人。他从不戴有色眼镜待人接物,在他眼里,施救无贵贱,只有需要帮助的病人,没有特殊的权贵。
我有些无力的被卫淇奥锁在怀里,忍着眼泪和情绪,扯出一个笑意,满脸歉疚对医生道:“医生,对不起!他这人没什么素质,请您莫见怪!”
他仔细看了看我,凝了半晌之后,蹙起眉,冷静下来,对我道:“宋小姐,我觉得您应该去心理科看看,心律不齐应该会引起心悸难耐,看你的症状,有焦虑的可能性。”
我瞳孔极睁,呼吸急促,深吸了好几口气。
卫淇奥没有错过我一丝一毫的表情,似是想起了什么,转过头问医生:“入眠困难,情绪低落,茶饭不思,经常发呆,眼神常含悲伤……这些症状……”
“很有可能是焦虑性抑郁,转科室吧。”医生得出结论。
卫淇奥狠狠地看着我,眼神复杂的情绪交织着,我根本无法分辨,他究竟是何想法。明明恨极,似是我立马过了,他才解恨。可转瞬,眼中又是克制不住的惊恐惧怕,好像生怕我有丝毫意外……
我已经无心再去解读他的情绪,我痛苦的闭上眼睛,对抗那股缠绕不去的濒死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