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像有很多话说，但此刻，却又僵在那里。
他在我面前，越发小心翼翼了。
我看着他：“有事就说吧。”
“嗯。”他点了点头。
“我们，好好过日子，好好照顾他，好吗？”这样的话，他说得很是小心。甚至带着点卑微的试探。
“好不了。”我冷静道。
“卫淇奥，我们之间隔了太多鸿沟。不管因为什么原因，我都不可能，也无法再对你信任。如果有得选择，我肯定不会让他出现在我的生命里。既然他出现了，老天爷肯定是想让他给我个念想……”
在这一刻，我平静极了。
“说实话，我没有做好当母亲的准备，我希望有一个人，能够永远都不会离开我。我也想有个家，有个亲人。他既然来了，我就迎接他。”
其实在这之前，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我梦见爸爸了。
我看着他抱着小时候的我，坐在宋家院子里的秋千上，教我背唐诗，和我讲故事。
“爸爸，爸爸。你会一直和我讲故事吗？”
“爸爸也想一直和小雨讲故事，但是，爸爸会老，将来有一天会去一个很远的地方……”
我看着尚还是小孩的宋星雨嚎啕大哭。
我也止不住的流起了眼泪。
“小雨别哭，别怕，将来爸爸不见了，你还有丈夫会陪着你，等你长大了，会有一个和小雨一样可爱的孩子陪着你。你会像爸爸一样，陪着他长大。”
“孩子？可是我也是孩子啊。”
“爸爸会变老，小雨会长大，长大了小雨也会有自己的孩子。”
我流着泪，醒了过来。
接着，卫淇奥就告诉我，我要做妈妈了。
我看着窗外的星星。
是爸爸吗？他知道我要撑不下去了，所以送了个天使来陪我。
我抚着肚子，情不自禁落下泪来。
这个孩子来的不是时候，但，因为他来了，此刻我，才有继续生存下去的动力。
他是这个世界唯一和我血脉相连的人，是我可以无条件信任和爱着的人，他来了之后，我再也不用去乞求任何人给我爱，他带着治愈一切的能力，会陪在我身边一世，他赋予了我人生全新的意义。
他握着我的手，深视我的双眸，我们二人的爱恨，自腹中神奇的小生命出现之后，往一个更不可预估的方向发展。
“卫淇奥，其实我觉得，我是一个挺可笑的人。爱綦煌时，卑微入泥，小心翼翼的藏着自己的感情，对人生的期盼，是一个人躲起来，安静地了此余生。爱上你时，觉得老天爷待我不薄，赐予了我一个神祗一般的男人，不可思议的是，这个男人就像我爱这他一样，也爱我，这种相爱的幸福，让我开始急切的渴望，有一个家，不自觉地，我就把你当成了我的全世界。可后来，我恨上了你，你欺骗我，隐瞒我，算计我，我幼稚的以为自己聪明，想要把这样的痛苦和恨意还给你，可残忍的发现，原来自己是一个多愚蠢的人。卫淇奥，我现在累了，真的。我从未有一刻对你这么坦白。”
“从我认识到自己和你悬殊有多大开始，从我认清自己是个蠢货开始，我对你的爱与恨，全都变成了恐惧与小心。失去你的痛苦和让我一夜之间一无所有的可怕，你都让我统统经历了一遍。我的人生，已经不需要任何惊喜，也不想再承受任何意外。其实你知道吗？那次在车里，我给过你机会，与其说是给你机会，倒不如说，是给卑微的宋星雨最后一次原谅你的机会，我问你还有没有事瞒着我，可你还是把冯霜和你有孩子的事瞒了下来。”
他呼吸一滞，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
我没有给他机会，继续道：“我……，是不爱你了。我庆幸在你对我的伤害到了我不可承受之时，我终于收回了自己的感情。我是清醒的，也是庆幸的。我们之间，隔着太多的东西了。但这一次，我以一个母亲的身份，要你一个承诺，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你是他的父亲，不能算计他。”
他就坐在我身旁，喉结止不住的颤，面如死灰的流着冷眼泪。
“你那么小心翼翼的保护你和冯霜的孩子，就足以说明，在做父亲这一点上，你还是比较有良心的。我不指望你对我腹中的孩子有什么关心爱护，但不伤害算计他，是我给你最后的要求，你能做到吗？”
他只是默默地流着泪，静静地坐在我身旁看着我。
我这番话，说得很平静也很真诚。
“好。作为父亲，我会护他一世周全。”他轻轻擦掉泪，温柔一笑。
“谢谢。”
“我放你走。”这是他的第二句话。
说得时候，颤得人心疼。
这个回答倒让我意外了。
“我给你一份协议， 从今以后，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动你宋家，你可以放心，有法律可以保护你。”
“谢谢。”
“今后，我们只是世家联姻。不管怎么说，为了万世的声誉和现在动荡的局势以及上一代人的期许，我们的婚姻，早已不再是我俩的事。”他冷静道。
“我明白。”
“今后，是去是留，都由你自己做决定，我随时会陪着你去办理离婚手续。在那之前，为了孩子的出生和他将来人生的利益最大化，我们必须要结婚，你有什么要求，都可以先提出来，就算不为自己，也该为他考虑。”
“好。卫淇奥，你不止他一个孩子。将来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我厌倦透了万世的这些争斗，我只想让他一生快乐无忧，做他喜欢的事。他有我宋家，足够活好一世。你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他的存在，起码不能让别人知道他是你的孩子，我不能让任何人打他的注意。”
他怒目圆睁，完全没有料到我会说出这样的话。
“你什么意思？”
“我要让这个孩子，完全和你脱离法律关系，完全无法沾上你卫家的边。你口中的利益最大化，我很赞同。只要他远离你，远离争斗，我定能护他一世周全。你应该明白，綦新巍是怎么对待綦煌和他的私生子的。我绝对不会让自己的孩子，面对这些。”
“在你眼里，我卫淇奥是那种为了权钱伤害自己孩子的人？”他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你不是，但谁能保证以后？就算你的不会，你的其他孩子呢？将来你会有别的女人，别的女人也会给你生孩子。别的女人也会像我护着自己的孩子一样，为了自己孩子的利益来伤害我的孩子。”
“够了宋星雨。”他无力的笑了，苦涩极了。
“卫淇奥，我现在不是被爱情冲昏头脑的傻子。我没有办法相信你和与你有关的一切。”
“如果我不呢？”他冷冷地盯着我，问道。
“你可以不，我也无法耐你何，但一无所有又充满勇气的人，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如果你一定要用我人生最后的希望来威胁我和我的希望，那我只能带着我的希望，一起消失。”我说的无比坚决。
“宋星雨，你比我狠。”
“所以，选择权给你。”
他苦涩一笑：“我有的选择吗？宋星雨，你担心的，恰恰是你威胁我的筹码，你很可笑。”
“起码此时这还是筹码。等将来，这不再是筹码的时候，我就没有退路了。”
“好，如你所愿。”
他说完，转身离去。
我看着他的背影，眼泪悄然落下。
原来，还是会疼。
…………
我在医院静养了很长一段时间，期间他都陪在我身边。
不知道卫淇奥用了什么手段，让长辈们都相信我怀孕只是乌龙事件。
他开始履行他的承诺，而且做得很好。
他让除了我们之外的其他人，都不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
我也很配合他的工作。
出院那天，我和他一起去民政局领了结婚证，我们结婚那天，雨下的很大。
那天穿着黑色的丝绒连衣裙我和穿着一身黑色西装的他，看起来像是参加谁的葬礼。
我们不约而同地穿着黑色。
而刚刚好，车里的雨伞，也是黑色的。
雨下的极大，天阴沉的可怕。
我们脸上看不见笑容。
他面色微寒，小心翼翼地护着我，打着伞，一步一步迈着民政局的台阶。
我在他怀中，仰头看着他下颌角微微冒出的胡茬，下意识攥紧他的腰肢。
“别怕，我扶着你，不会摔跤。”他冷静而沉稳道。
“嗯。”
此刻，他在我身侧，倒也是安心的。
红本本握在手中时，雨下得更大了，我们站在民政局门口，看着雷电交加的天空，谁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安静地，默契地，一起看了好一会儿的雨。
“卫先生，新婚快乐。”我看着雨，温柔道。
“嗯，卫夫人也新婚快乐。”他也温柔回应道。
我们的领证那天，很随意。没有通知任何人。
连老天爷都不甚祝福的一个形式，没有必要让多余的人来看热闹。
“卫淇奥。”
“嗯？”
“兜兜转转最后还是结婚了。”我说这话时，有些无奈地笑了。
“嗯。”
“以后你和其他人来这里的时候，记得看天气预报，挑个好天气。”我真诚道。
“今天天气很好。和你一样，我喜欢下雨天。”
他这个话回答的没头没脑的。
“走吧。”他扶着我，温柔道。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