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路无话，等到冗长的礼节结束了，这才回到马车上去。

　　方雪琴瞧见他脸色不好，试探性的轻声开口：“母后如今便是身份尊贵的太后，若是要将牌位移至京城黄陵也未尝不可。”

　　秦天一眼睛这才猛然睁开来，脑海里的那一段往事又渐渐浮现出来。

　　薄唇轻启，从嘴里冷声吐出几个字来：“若不是去到京城，母后又怎会年纪轻轻便香消玉殒。连自己心爱女人都保护不了的男人，又有什么资格同我母后葬在一处。”

　　方雪琴还想着劝些什么，感受到他周身散发出的冷冽气息，便也只好作罢。

　　马车“吱呀”一声停下，平肆早就在马车外头候着了，等人下来之后便低声在秦天一耳边说了什么。

　　秦天一点了点头，转头低声叮嘱道：“明日便要回到京城去了，我还约了人谈事。”

　　方雪琴知道他的意思，自然点头离开。

　　会客厅内，一位穿着深蓝色长袍子的男子早已经在椅子上等候多时。

　　见到秦天一进来，急忙起身行礼。

　　“你就是南昌至？”秦天一大步跨过他跟前，一边冷声发问。

　　男子正是南柳嘉的父亲，江南最大的纺织业商铺南家的掌门人，南昌至。

　　南昌至低着头应到：“正是草民。”

　　在位置上坐定，秦天一浓厚的眉毛一抬，声音里听不出是悲是喜：“你托温大人传话来，说是愿意捐赠一批银子用于战争中将士的安置费用？”

　　南昌至站起身，高高的昂着头，丝毫没有面对皇帝的恐惧：“臣听闻战士们在边关尤其辛苦，死伤无数。家人、战士、还有粒边的百姓，都需要大笔的银钱安置。便下定决心掏空家底，为国家做出一份贡献来。”

　　秦天一的眸子有明明暗暗的光芒闪过，打量着这个在自己跟前大声说着要报效祖国的商人。

　　“既是如此，南大人一份心意，朕自然不好推脱。明日便请了账本先生去大人府上，完成捐赠就是。”他冷声开口。

　　南昌至却双手抱拳放在额头跟前去，跪在地上行了大礼，扬声开口说道：“启禀皇上，臣甘愿拿出全部家产，却也有一小事相求。”

　　秦天一倒是丝毫不意外，这样精明的商人，绝对不会做赔本的买卖。

　　他端过茶盏来，撇去了茶沫，威严的眸子瞥过去，淡淡说道：“你倒是好大的胆子，拿朕来当和你做生意的那些人，竟然谈起条件来了？”

　　南昌至苦着脸亦是十分为难，额头重重的磕在地上，要不是仗着自己背后的银子，怎么敢承受的住皇上如此龙威？

　　他言辞恳切，语重心长说道：“启禀皇上，草民有一女儿，早已到了出嫁之年纪。女儿主意大，若是看不上的，便是一个也不想嫁过去。草民疼惜爱女，便愿意用我南家这些年积攒下来的家业给她做嫁妆！”

　　他一说完，空中的气氛便凝结了。

　　南昌至一辈子荣华富贵，这样的大礼哪里行过几次。

　　不过一会儿膝盖和腰就受不住了。

　　他颤抖着身子瞧瞧抬眉想要看看皇帝的反应。

　　正在此时，“啪”地一声，一个茶盏便被摔到跟前来。

　　茶碗碎裂的素瓷片乱飞，正好一片尖锐的碎片划过额角，南昌至的眼角就流下一道暗红色的血来。

　　要是他在抬起眼睛一点，眼睛恐怕就要废掉了。

　　“混账，敢来威胁朕，信不信朕即刻就能砍了你的头，抄了你南家！”秦天一眉头高高耸起，有些激动的站起身来，指着前头匍匐的身影大声骂道。

　　“皇上，皇上息怒啊皇上！”温舟站在门外便急忙大喊着进来。

　　一进门就匍匐在地，整个身子如同蝎子一般趴在地上。

　　他转头就责怪到：“我原本以为你说要捐赠便是好事，这才替你引荐到圣上跟前来。怎么敢做出这样的糊涂事来！”

　　秦天一甩了甩袖子，要说今天的事情，这温舟难道就真的不知道？

　　南昌至闷着脸不说话，温舟转头就求情：“皇上，您息怒！这南家大小姐自小便是南老爷心尖上的宝贝。自从见过您之后，便整日茶不思饭不想。前几日方才从花灯上摔落下来，这些日子就吵着不吃不喝，身子已然日渐虚弱了！”

　　南昌至抬起头，眼睛里立即就含了些亮晶晶的泪意，他颤抖着声音说：“皇上乃是真龙天子，小女自见过皇上之后，便是非卿不嫁。草民实在是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小女去寻死，这才不得已出此下策啊……”

　　秦天一目光就好像是冷冽的刀子一样射过去，脸颊两侧的线条早已经僵硬，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信不信，朕现在立马就能杀了你。竟敢把朕给算计进去，你有几个脑袋？”

　　南昌至艰难的咽了咽口水，他现在才意识到自己做出的这个决定，确实是冲动了些。

　　似乎是察觉出了他的退缩，温舟立即义正言辞的恳求到：“皇上，这南家的纺织业可是关系到江南百姓数万人的生计，还请皇上三思啊！虽说他今日是过激了些，可南家这些年对江南做出的贡献，却也是不可估量的！”

　　见他言语之间便是都要左右自己的决定，秦天一气急了，反倒是冷笑一声：“那爱卿认为，朕应当如何？”

　　温舟将头埋的更紧了，清晰的声音随后便传出：“皇上既然问起，那臣便斗胆提议。如今皇上后宫空虚，国库更是需要银子。南家大小姐品行样貌处处皆是上乘，又对您一往情深。何不能将南小姐收入后宫，岂不是两全齐美！”

　　方雪琴远远的拿了个盒子走过来，想要询问些什么。

　　方才走到门口的一侧，就听到了屋内的这句话。

　　手帕蓦然捏紧，心也不禁提了上来。

　　“好一个两全其美！温大人思虑问题，倒是真的周全！朕能有你这么一位臣子，真是朕的幸事！”秦天一满是嘲讽的，冷厉的声音从屋内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