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大放厥词
袁绍抬头将众人神色尽收眼底,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又迅速恢复威严。
他轻拍了一下案几,板着脸厉声呵斥:“许子远!休得胡言!再敢如此大放厥词,休怪我不讲情面!”
“是,臣下知罪。”许攸躬身行礼时,余光瞥见袁绍眼中转瞬即逝的笑意,心中顿时了然。
袁绍出身天下望族汝南袁氏,四世三公的显赫家世让他对天子打压大族豪强的做法极为不满。
其实,不但袁绍不满,他麾下的那些文臣,如许攸、田丰、沮授、郭图、逢纪、荀谌、审配等,都或多或少的有些怨念或心生警惕。
毕竟他们都是大族出身,所考虑的利益自然是与天子有所不同。
“说说吧。”袁绍把玩着剑穗,状似随意地问道,“天子为何要针对河东大族豪强?”
许攸回道:“主公,天子年少登基,多年来饱受权臣欺凌,如今不过是十五岁的少年郎,臣以为此事背后必有奸佞蛊惑。”
他突然撩袍跪地,“主公身为大汉四世三公的袁家之后,当秉承先祖遗志,持尚方剑清君侧、正朝纲!”
其余人见状,均是愣了半晌,再看看袁绍的神色,郭图、逢纪对视一眼,立即跟着跪倒:“请主公持尚方剑清君侧、正朝纲!”
审配、荀谌、陈琳等人眼神交流,遂也是拜了下去。
唯有田丰和沮授,无奈的微微摇头,但最后也只能跟随。
袁绍看着满堂跪拜的众人,眼中的喜色几乎要溢出来。但他却故作不悦:“诸公这是做什么?快快请起!”
众人起身后,郭图抢先笑道:“主公英明神武、胸怀大志,如今大汉天下,能够力挽狂澜、中兴汉室者,唯有主公一人!望主公莫要推辞!”
“公则说的极是!”逢纪立即接话,“主公坐拥冀、青两州,又连番挫败公孙瓒、袁术等野心者,实为天下第一雄者。
主公当效商之伊尹、前汉之霍光,扶幼主、匡汉室、荡平天下不臣!”
田丰、沮授等人闻言,心中微松了口气。还好郭图、逢纪没有像许攸那般无脑,再说出什么露骨的话来。
袁绍心中激荡,表面却是轻叹一声,苦笑道:“你们啊,这是要把我架在火上烤啊!”
许攸板着脸,正色道:“主公且莫做此态!天下诸雄,能担当此大任者,舍您其谁!此乃天降大任于主公也!”
“罢了,罢了,既如此,那我就勉为其难,唯有再走先祖足迹了!”袁绍摆摆手,无奈的说道。
随后他双眉微皱:“只是天子诏令天下诸州郡遣使入朝,你们怎么看?”
闻听袁绍说起正事,田丰忙出列进言:“主公,天子移驾河东,朝廷以河东为根基,主公身为汉臣,当遣使入河东朝贺。”
“朝贺?”许攸轻笑一声,“朝廷初定河东,首先是应表彰主公为大汉守土安民的功绩!”
田丰瞥了一眼许攸,不屑的冷哼:“作为汉臣,未向天子和朝廷献贡礼,反而要索取封赏,这岂是为臣之道!”
他朝袁绍一拱手:“主公欲要成就大业,当恪守为臣之道。要是如许子远所言,那与朝中佞臣有何区别!”
袁绍脸色一寒,不悦的看着田丰。
许攸见状,心中冷笑,正要再拱拱火,却见沮授出来打圆场。
沮授笑道:“遣使入朝是应有之理,不过天子和朝廷也不能无视臣子的功劳!”
他朝袁绍拱手:“不如借此机会,请天子正式册封主公为冀州牧?”
袁绍稍一思索,神色缓和了下来:“公与说的有理,那就这么办吧!”
这时,郭图突然插嘴说道:“主公,臣下以为此时不宜遣使入朝!”
“哦?这是为何?”袁绍疑惑的看着郭图。
郭图解释道:“茅津渡一战,李傕、郭汜虽然大败,但实力尚在,恐怕还会倾军攻打河东,若是朝廷抵挡不住,遣使入朝岂不是助纣为虐,成了笑话?”
袁绍微微蹙眉,犹豫片刻问道:“那以公则的意思,应该怎么办?”
郭图精神一振:“以臣下的意思,就是暂缓遣使入朝,待河东局势明朗,再做决定也是不迟!”
“主公,臣下附议!”许攸急忙起身附和,逢纪紧随其后。
田丰一见,就要起身反驳,却被沮授拦了下来,随后眼神示意前方。
袁绍明显露出了意动之色,从内心深处讲,他更希望河东再度沦陷于西凉军之手。
如此一来,汉室的威望将再受打击,将来他更进一步,那就少了许多阻碍。他既不愿做商之伊尹,也不愿成为前汉时的霍光。
“也罢!”袁绍故作无奈的说道,“暂缓遣使入朝,我不能让那些无辜之人去涉入险地!”
袁绍说完,许攸再次郑重说道:“主公,不过有一事却是势在必行!”
袁绍双眉一挑,似乎知道了许攸接下来要说什么:“子远请讲!”
许攸昂着头,义正言辞的说道:“东郡太守臧洪多受主公的恩惠,如今却是因张超之事与主公反目,若不加以惩戒,主公如何服众?”
袁绍闻听,脸色顿时一沉,眼中更露出复杂的神色,举目望向堂外,感慨的说道:“此非我不义,实在是他不知恩图报、负我在先。”
他环视堂中众人,缓缓道:“那就待春耕过后,发兵东郡!”
………
议事结束后,众人一一退去,袁绍端坐在主位,目光微冷地注视着众人离去的背影,直到最后一片衣角消失在堂门外。
“都退下了!”他低声自语,轻轻抚过案几上那柄尚方剑。“那你就出来吧。”
话音刚落,一个全身裹在黑衣中的身影无声显现。那人单膝跪地,抱拳行礼:“主公。”
袁绍没有立即回应。他缓缓抽出宝剑,锋刃出鞘的瞬间,一道寒光映在他阴晴不定的脸上。“今日议事,可都听清了?”
“一字不落!”黑衣人言简意赅,话语中不带丝毫情绪。
袁绍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既然听清了,那就说说你的感受?”
黑衣人稍作迟疑后回道:“他们皆是主公股肱之臣,臣下岂敢擅自议论!”
袁绍轻笑一声,瞥了一眼黑衣人,不置可否。半晌后又问道:“那你觉得……田丰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