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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天补

  寒阳临空。

  陈鸣穿过几道回廊,行至藏经阁前。

  太岳道人仍旧一袭绛红道袍,盘坐高位,闭目养神。

  见此情形,陈鸣也不愿打扰,小心跨过门槛,直欲往三楼去。

  突然,太岳道人张开双眼,笑道:“清云,如此偷偷摸摸,你要去哪?”

  “???”

  见太岳道人醒转,陈鸣随即上前三步,躬身下拜:“弟子清云,拜见太岳师父。”

  “好好好。”

  太岳道人连道三声好,面容皱纹舒展,袖袍轻拂,“起来说话。”

  “清云,此行如何?”

  “回禀师父,弟子已缴法旨,太和师叔赐下六颗云松丹。”

  “那你可知这云松丹妙用?”

  陈鸣垂眸:“弟子愚钝,请师父指点。”

  太岳道人见状,忽然笑纹深了三寸:“好个'愚钝'!”似笑非笑道:“若当真愚钝,岂会容那青耳轻易入门?”

  陈鸣闻言,略显惊愕,原来是太岳师父在暗中护持。

  “弟子谢过师父回护之恩。”

  “好了,别跪来跪去,去吧,去吧。”

  “是。”

  陈鸣刚迈步,又转身执礼:“弟子还有一问。”

  “讲。”

  “师父,何为天补?”

  “唔——”

  太岳道人手中拂尘微顿:“清远前些日子也问过,你二人所为一人?”

  “师父慧眼如炬。”

  “此事为师已记不大清,”太岳道人忽然望向三楼方向,“你不如直接问它们吧。”

  “多谢师父提点,弟子告退。”陈鸣后退两步转身往一旁三楼而去。

  藏经阁。三楼。

  依旧幽暗。

  “又有人来了——”

  “……”

  陈鸣刚踏上楼梯,就听见窸窸窣窣的碎语从书架深处传来。

  是那群蠹鱼。

  书架如林,陈鸣循着声,在青铜灯盏的指引下,找到了那口大青瓷缸。

  缸中书籍已被啃噬得支离破碎,残页上泛着幽蓝光芒。

  “咦?天怎么黑了?”

  “蠢货,是人!”

  黑影忽的压顶,周遭骤暗。正啃得窸窣作响的蠹鱼们,齐刷刷抬头。

  “这小道士谁啊——”

  “蠢货,是之前答应给我们带话本的小道士!”一只体型稍大的蠹鱼推开众虫,跳到缸沿,腹足搓得飞快:“道爷,你可总算来了!”

  陈鸣不禁翻了个白眼,刚还说不认识。

  “话本给你们带来了。”

  “哪呢?”

  话音一落,蠹鱼头领的复眼上下打量,身后的虫群炸开锅:

  “骗虫天打雷劈!”

  “呜呼哀哉!”

  蠹鱼头领朝着身后大喊道:“闭嘴,待会再吵!”

  “小道士,话本呢?”见陈鸣两手空空,蠹鱼头领脸色骤变,“你是不是又骗我们!”

  缸中书籍上的蠹鱼们群情激奋,蓝光暴起,几十只蠹鱼蹿上缸壁,开始破口大骂。

  “……”

  陈鸣也未太在意,蹲下身子,压低声音道:“话本我带来了,只是你答应我的?”

  “先把话本交出来。”

  “交出来!交出来!”缸中一群蠹鱼在残页上跟着蹦跶,随声附和。

  蠹鱼头领复眼骤亮,转身对群虫暴喝:“都聋了?把东西搬来。”

  陈鸣摇头,摆手道:“且慢。”

  “小道现在不要书,”他盯着蠹鱼头领,一字一顿,“我有一问。”

  蠹鱼头领见陈鸣要换条件,嘴脸瞬间变换,六足猛地扒住缸沿,虫须炸开,“先给话本!”它嗓音尖利,“休想讨价还价!”

  “给我们!”

  “拿去。”

  陈鸣手腕一翻,从袖中青铜盏内抽出一册话本,扬手抛入青瓷缸中。

  话本落入,虫群已如蓝潮般将其淹没,窸窣啃噬声里夹杂着乱七八糟的尖叫。

  “是新话本,没吃过!”一只蠹鱼触须激动得发颤,对着缸沿上的头领尖声嚷道:“老大先尝!”

  蠹鱼头领转头朝着缸中大吼:“你们先吃!”

  “道爷想问什么?”蠹鱼头领昂着头问道。

  “天补。”

  “等着——”

  蠹鱼头领复眼闪烁,腹足在缸沿上急促划动,尾光忽明忽暗:“天补……天补……”

  “找到了。”

  “好多年前吃的书,得好好找找。”

  “天补是取同源灵物为重塑形体的根基,是为以形补形。人形何首乌续断肢,月华灵露复瞳眸,再行补形科仪,方得形神合一。”

  “听清楚了吗?”蠹鱼头领大喊道。

  “嗯。”陈鸣点点头,表示已记下,“人形何首乌,《太上六甲补形咒》。”

  “行了,你走吧。”蠹鱼头领正欲转身跳入缸中,忽然又想到什么,转头对着陈鸣大喊,“若还有新话本,还可以来寻我们!”

  “当真?”

  “我要那本。”

  陈鸣目光已锁住角落那本露着粗布麻线的《东海镇妖簿》。

  “你们几个吃货,赶紧把书拖来。”训完手下,蠹鱼头领转向陈鸣时却尾光谄媚:“可是新货?”

  蠹鱼头领临了又加了一句,“不是新的不要。”

  “放心。”

  “扑通——”

  又一本话本被扔进大青花瓷缸。书册立刻被幽蓝微光覆盖。

  “老大,也是新的。”

  小蠹鱼们触须乱颤:“过年了!过年了!”

  蠹鱼头领毫不客气的呸了一句,“瞧你们这点出息,就没吃过好的。”

  “诺——”

  “自己拿。”

  陈鸣掸去碎屑,收入青铜杯:“你叫什么名字?”

  “名字?”

  忽的周遭死寂一片,就连刚才叽叽喳喳的小蠹鱼们,也僵住了啃噬的动作。

  蠹鱼头领闻言,略显沉默,尾光忽明忽暗,“忘了。”腹足无意识刮擦着缸沿青瓷。

  陈鸣若有所思,打了个稽首,“小道陈鸣,道号清云,见过诸位蠹仙。”

  “那你——唤我蚀文公便是。”

  瓷缸内又窸窣作响,众蠹鱼挨个蹦上缸沿:

  “我叫嚼史郎……”

  “我叫……”

  ……

  斋堂。

  张云鹤将白玉瓶推过案几:“二十枚辟谷,三粒云松。半年时间,”顿了顿:“够你参透玄关了。”

  “这些辟谷丸可是我从师妹那里讨的,得还!”

  见陆行舟低头吃面,张云鹤皱着眉道:“莫不过是金丹小境,搞的跟生离死别一般。”

  “师兄,你当初闭关花了多久?”

  “三月?!”

  陆行舟竹箸微顿,瓮声道:“那倒是合理。倒忘了师兄也是个天才。”

  “走吧,我送你去明霞洞。”

  陆行舟碗底朝天:“正好,吃完了。”

  “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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