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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黑风山之行

  更鼓敲过三更时,陆寒蹲在玄天宗后山脚的老槐树下,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镇邪剑的剑鞘。

  残玉贴着心口发烫,像块烧红的炭,将他内衣烙出一片湿痕。

  自演武场那刻起,这股热度便再未退去。

  “陆师弟。”

  刘明的短刀在月光下划出银弧,他蹲下来,刀柄上的红绳扫过陆寒手背。

  “萧长老在等。”

  陆寒抬头,看见演武场方向有盏气死风灯摇晃着过来。

  萧无尘玄色道袍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腰间玄铁剑的剑穗却纹丝不动,像被某种力量镇住了。

  他走近时,陆寒闻到淡淡的药香——是林若兮那瓶伤药的味道,混着铁锈般的血腥气,从长老袖中散出来。

  “黑风山阴煞气不是普通邪修能聚的。”

  萧无尘将一卷青竹符拍在陆寒掌心,符纸边缘还带着墨香。

  “每五里埋一张定阴符,若遇腐尸群,用离火符烧其七寸。”

  他的目光扫过刘明腰间的短刀,又落在柳青背着的药囊上。

  “柳青的解毒散只够三次,省着用。”

  柳青攥着药囊的手指发白,发簪上的珠串被她捏得叮咚响:“长老放心,我、我前日刚跟林师姐学了新配的驱邪散...”

  “不必说这些。”萧无尘打断她,忽然伸手按住陆寒后颈。

  陆寒浑身一僵,却觉那掌心滚烫,烫得他眼眶发酸——原来师尊的手不是冷的,只是总藏在宽大的袖中。

  “若遇不测。”萧无尘的声音轻得像落在剑刃上的雪,“保自己。”

  他松开手转身时,陆寒看见他腰间的玄铁剑在抖。

  不是剑在抖,是握剑的手在抖。

  “走。”刘明推了推陆寒的肩。

  三人刚转过山角,身后突然传来清越的笛声。

  陆寒脚步一顿——那是药王谷的问情笛,声线清冽如冰棱坠玉,与苏璃那柄翡翠笛的音色分毫不差。

  “等我。”

  他话音未落,前方树影里转出道月白身影。

  苏璃抱着个青竹篓,发间的玉簪在月光下泛着幽蓝,正是药王谷弟子的制式。

  她扫过三人,目光在陆寒胸口的残玉上停了瞬:“黑风山的阴煞气里混着曼陀罗根的腐味,你们带的解毒散压不住。”

  柳青下意识摸向药囊:“曼陀罗根?我前日配的散...”

  “你那是解蛇毒的。”

  苏璃从竹篓里取出个青瓷瓶抛过去,瓶口还沾着新鲜的药汁。

  “用半瓶兑在水壶里,每两个时辰喝一口。”

  她绕过三人往前走去,竹篓里的药草沙沙作响。

  “我跟你们去。”

  “为何?”刘明按住短刀,目光如刀。

  苏璃脚步未停,月光在她眼尾扫出冷白的光:“我要找的东西,也在黑风山。”

  山风突然转了方向,卷着腐叶的腥气扑来。

  陆寒摸了摸残玉,这次它没发烫,反而凉得刺骨,像在警告什么。

  他快走两步跟上苏璃,听见她低声道:“过了前面的断石坡,阴煞气会浓三倍。”

  果然,转过第七道山梁时,雾气突然变得浓稠。

  陆寒的睫毛沾了层水珠,视线里的树影都成了模模糊糊的黑团。

  刘明的短刀突然出鞘,刀身映出左侧草丛里的寒光——是根三寸长的淬毒钉,钉头刻着幽冥宗的鬼面纹。

  “陷阱。”刘明低喝。

  陆寒的残玉猛地一震,他鬼使神差地拽住柳青后领往旁一扑。

  两人滚进灌木丛的瞬间,头顶的树枝“刷”地裂开,成百根淬毒钉暴雨般落下,在方才站立的地方钉出个刺猬似的窟窿。

  苏璃蹲下来捏起根毒钉,指甲在钉身刮出火星:“新淬的毒,还带着朱砂味。”

  她抬头看向山坳方向,“前面半里有营地,阴煞气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陆寒抹了把脸上的草屑,镇邪剑在鞘中发出嗡鸣。

  他能感觉到,残玉里有股热流顺着经脉往上涌,在眼底凝成层淡金的光——这是他觉醒剑意后第一次,能清晰“看”到阴煞气的走向。

  那些青灰色的雾气像活物般缠在树干上,在地面拖出歪歪扭扭的痕迹,最终汇聚到山坳里那片被黑雾笼罩的空地。

  “那边。”

  他指向雾气最浓处,“有七个暗桩,三个在树上,四个在石头后面。”

  刘明眯起眼,短刀在指间转了个花:“我去清桩。”

  “等等。”

  苏璃扯住他衣袖,从竹篓里掏出把碎叶子撒向空中。

  那些叶子打着旋儿飘到树顶,突然“轰”地烧起来,照出三个缩在树杈上的黑影。

  “幽冥宗的隐息符,遇火显形。”

  她转身对陆寒笑了笑,这是陆寒第一次见她笑,像冰面裂开条缝。

  “你说得对。”

  山坳里的雾气突然翻涌起来。

  陆寒的残玉烫得几乎要穿透皮肉,他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镇邪剑自动出鞘三寸,剑尖直指雾气最浓的那棵老槐树——树后有块半人高的石头,石头下的阴影里,隐约能看见半截绣着鬼面纹的黑靴。

  他刚要开口,山风突然卷来阵腥甜的血气。

  “你们来得正好,我已经等了很久。”

  秦昭的声音像淬了毒的针,从黑雾里刺出来。

  陆寒的残玉在胸口炸开滚烫的灼痛,镇邪剑嗡鸣着完全出鞘,银白剑身在月光下凝成一道寒芒。

  这是他第一次在战斗中主动催发剑意,热流顺着经脉窜上后颈,眼底的淡金光晕骤然扩散,连秦昭腰间晃动的黑幡都被他看得一清二楚。

  “小心。”

  苏璃的竹篓“啪”地砸向地面,数十株带刺的曼陀罗藤破篓而出,瞬间缠住左侧两棵老槐。

  刘明的短刀已经划出半弧,刀背却突然被陆寒反手一推——他看见秦昭袖口翻涌的黑雾里,三枚鬼面钉正贴着柳青耳侧飞来。

  “师姐。”陆寒低喝,镇邪剑挽了个剑花。

  剑风卷着鬼面钉撞向石堆,“砰”地炸出火星。

  柳青被这股力道带得踉跄两步,药囊里的瓷瓶叮叮当当撞在一起,她颤抖着摸出驱邪散,却见陆寒的身影已经欺到秦昭面前。

  秦昭的瞳孔骤缩。

  他原以为这铁匠学徒不过是仗着残玉里的剑意狐假虎威,可此刻陆寒的剑势竟带着上古剑修的杀伐气——剑锋所指,连阴煞气都被逼得退开三尺。

  他慌忙抖开腰间黑幡,幡面绣着的百鬼图突然活过来,青面獠牙的鬼头嘶叫着扑向陆寒。

  “退。”

  陆寒反手将柳青推向刘明,左手按在残玉上。

  热流如火山喷发,他听见脑海里响起陌生的剑吟,眼前的鬼头瞬间慢了下来——每道鬼气的走向、秦昭握幡的指节微颤的频率,都清晰得如同刻在视网膜上。

  镇邪剑突然发出龙吟,剑尖挑开最前排的鬼头,顺势刺向秦昭咽喉。

  “好胆。”

  秦昭咬牙旋身,黑幡横扫。

  鬼头们发出尖啸,竟凝成一面鬼盾。

  陆寒的剑刃与鬼盾相撞,溅起墨绿色的鬼血。

  他感觉掌心一麻,残玉的热度却更盛,几乎要烧穿胸骨。

  这股力量推着他继续压上,剑锋在鬼盾上犁出裂痕:“你等的,是这把剑?”

  秦昭的冷汗顺着下颌滴在黑幡上。

  他终于慌了——这根本不是什么残魂,是那把上古杀剑在借壳重生。

  鬼盾“咔嚓”碎裂的刹那,他咬破舌尖喷出黑血,鬼头们疯狂啃噬着自己的血肉,竟在陆寒剑下撕开条生路。

  “老大。”

  急促的脚步声混着粗重的喘息从山坳深处传来。

  七八个黑衣修士从黑雾里窜出,腰间鬼面纹的短刃闪着幽光——正是幽冥宗的外门死士。

  刘明的短刀在月光下划出银环,挡在最前:“陆师弟护着苏姑娘和柳青,我来拦。”

  陆寒的残玉突然凉了下来。

  他这才发现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刚才那几招几乎抽干了他的灵力。

  秦昭趁机退到死士身后,抹了把嘴角的血,阴恻恻地笑:“想走?黑风山的阴煞气早把你们的气息锁死了。”

  “锁不住。“

  苏璃的声音像冰锥扎进他话里。

  她不知何时摸出把碎瓷片,反手撒向空中。

  那些沾着药汁的瓷片遇风即燃,腾起的紫烟瞬间笼罩众人。

  陆寒感觉残玉的凉意顺着血脉扩散,连阴煞气都变得稀薄了些——这是苏璃用曼陀罗根和赤焰草配的迷瘴散,专门破阴煞锁魂。

  “走。”

  陆寒拽住柳青手腕,镇邪剑往地上一插。

  剑鸣如雷,震得死士们踉跄后退。

  刘明断后,短刀左劈右砍,刀身已经卷了刃;苏璃边跑边从竹篓里抛洒药粉,每一步都在破坏阴煞气的聚集。

  山风卷着紫烟灌进陆寒鼻腔,他听见秦昭的怒吼被远远甩在身后:“陆寒。你护得住他们一时,护不了一世...”

  等众人跌跌撞撞跑出黑风山时,东方已经泛起鱼肚白。

  柳青瘫坐在山脚下的青石上,药囊里的瓷瓶碎了大半;刘明靠着树喘气,短刀上的红绳不知何时断了,散成几缕血污的线;苏璃蹲在路边翻竹篓,指尖沾着药草汁,抬头时眼尾还沾着草屑:“陆寒,你的残玉...”

  陆寒这才注意到,贴在心口的残玉正泛着幽蓝的光。

  他伸手去摸,却被那凉意激得缩回手——这是自觉醒以来,残玉第一次主动示警般的冷。

  “先回宗门。”

  他握紧镇邪剑,剑鞘上还沾着鬼血的墨绿痕迹。

  山风掀起他的衣角,露出腰间被残玉烙出的红痕。

  “萧长老该等急了。”

  此时的玄天宗演武场,萧无尘正握着那卷未动的青竹符。

  他腰间的玄铁剑突然发出清鸣,剑穗上的铜铃“叮”地轻响——这是他当年与护道者约定的警示。

  长老望着黑风山方向翻涌的晨雾,指节缓缓扣住剑柄,指腹蹭过剑身上那道极浅的裂痕。

  那是三十年前,他替某个人挡下致命一剑时留下的。

  “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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